“依我看,是下毒而死。”
下毒?
大理寺卿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擦了擦汗开口问道:“李姑娘为何这样说。”
李乐和沈生对视一眼,她微微扬了下颌,沈生会意开了口:“这个盗贼看样子像是疾病暴毙而死,但是他正值壮年,方才检查过了,心肌血肉正常,其他地方若早有疾病,是不可能引起暴毙的。”
大理寺卿也不知道懂是不懂,睁着一双眼睛木呆呆的看。
“还有这里。”
李乐轻声插了话。
她低头用银针轻轻压下那强盗舌根,起初没什么异样,但过了不到半盏茶,那银针就隐约有些发黑,正是没清干净的毒素显露。
旁边的仵作吃了一惊:“原来毒藏在这里!”
李乐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大理寺卿看着不妙连忙打岔:“但是就这一丁点儿毒素,怕是也没法将这么大壮年人毒死吧?”
确实,那个银针和其他试出的银针相比,要干净的多,别的银针若是试出毒来,定时黑的都不能看了,这银针看起来到更像是蒙了一层阴影。
沈生嘲讽似的咧嘴一笑,正要开口,就被李乐不轻不重的眼神顶了回去。
沈生撇了撇嘴,不说话。
“这人的毒怕是下在血脉里了。”
大理寺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连摆手:“李小姐可不敢乱说啊,咱们大理寺可是出了名的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人偷偷进来下毒嘛!”
沈生抱着手肘懒洋洋开口:“又没说是在你这中的毒,着什么急?”
听了这话,大理寺卿才缓了下来,他擦把额头上的冷汗,赔了个笑脸:“借公子吉言,借公子吉言。”
沈生嗤了一声,似乎对大理寺卿这做派颇为不止,但刚刚被李乐瞧了一眼,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端了副气哼哼的样子。
李乐倒显得冷静的多。
银针刺破那盗贼手腕上的血管,有血便流了出来,只是那血竟然是暗红色的,银针一触,更是发黑。
大理寺卿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伤口应该在耳后或者后颈。”李乐思忖了一下开口
沈生和那仵作一起将尸体翻了过来,果不其然,在后颈处有一个极不起眼的红点儿,隔着帕子拔起来,里头竟是银亮亮一颗暗器针。
大理寺卿腿肚子都在打哆嗦,显然是慌了,他连忙摆着手解释:“李小姐莫误会,守牢的官兵都是十年的老兵了,饭菜也都有检查过的,定然不会出奸细啊!”
李乐收了帕子并不答话,她和沈生对视一眼,心里头显然有了计较。
银针带着毒物接进了血管,沿着血脉流遍全身时,因为毒量已然微小,所以并不可查。但所有的血脉都会流向心脏,那么多毒素经过心脏过滤,自然是会受不住,暴死也是正常的。
这下毒之人倒真是心思缜密,只是,为了一个盗贼,又哪里需要这样大手笔,除非……这是在灭口。
想到这里,李乐目光一凛,墨色的瞳直直看向大理寺卿:“此人在何处被抓?所谓何事?”
大理寺卿擦把冷汗,张了张嘴没答话,到是旁边一个官兵接了口:“此人是在西边菜市场被抓,原因嘛……是偷了店家的东西,我亲自去抓的。”
似乎是李乐周身散发的冷意太过凝重,官兵张了张嘴,竟又吐出个情报来。
“当时情况却也奇怪,店家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看住了他,我们本以为他可以挣脱跑了的。”
沈生冷笑一声:“莫非那店家是个不世出的高手?能逃则逃,哪会有人上赶着坐牢?”
李乐略一思量,事情便隐约有了些轮廓,她接着问道:“在进牢房之前他可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进牢里之后见过谁?”
眼看着那官兵抢了风头,大理寺卿连忙狠狠瞪他一眼,随后陪着笑道:“他就一大老粗他懂什么呀,李小姐别跟他答话。”
“你知道?”李乐抬了抬长睫。
那一股冷意立刻让大理寺卿缩了头,他连忙后退赔笑道:“在下管理大理寺众多事务,这些细枝末节哪里知晓的了。”
说完又是狠狠瞪那官兵一眼:“还不快告诉李小姐?”
官兵犹豫了下,也是摇摇头:“进牢里看守的是老张和老黄,也是十多年的老兵了,至于进牢房前的事儿,就不晓得了。”
那叫老张和老黄的官兵立刻也被传唤了过来,李乐细细一盘问,都说那盗贼进了牢房倒像是放下了心,大吃大喝不说,心情倒像是回家了一般畅快,奇异的很。
“他还求着我们多关他几日。”老张说。
李乐讶异地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个要点,转了身子:“那盗贼的呈堂证供,不如现在拿给我一看?”
这大理寺卿看起来草包,但毕竟也是当地官员,她只得多给些面子,说话客气了不少。
大理寺卿脸色蓦地一难,额头又刷刷冒出来了些许冷汗,随后顶着打哆嗦的腿肚子赔笑道:“这不过是个普通盗贼,李小姐不必太在意吧?”
见他要拒绝,李乐面色蓦地一冷:“大人这是不愿行些方便了?”
大理寺卿立刻大惊失色,连冷汗都顾不上了,连忙结结巴巴解释道:“不不,李小姐莫误会,实在是没有啊!”
“大理寺牢饭没有案卷?”沈生表情诧异的很。
大理寺卿一副苦哈哈的样子:“这,就是个小毛贼,证据确凿的,就没审……直接丢进来了。”
饶是沉静如李乐也险些给他气变了脸色。
“现在去查!”她厉声道:“之前见过那些人去过哪些地方,都查出来!”
大理寺卿勉强站直了身子,却还是有些不情愿:“这就一个小毛贼,死就死了,李小姐,至于吗……”
李乐冷笑一声。
“犯人查都不差就扔进牢里,这事儿若是呈到圣上面前,大人你乌纱帽是想要不想要?”
看面前人立刻变了脸色,她又冷冷丢下一句话。
“这或许是小侯爷失踪案的重要证人,若小侯爷有个三长两短,大人,你全家是想活不想活。”
“哎唷!”
两句话吓破了大理寺卿的胆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一双肥手试探着揪李乐裙角:“李小姐饶命啊!”
李乐用力地呼吸了两声平复下情绪才丢出一句话:“三天内,我要看结果。”
大理寺卿见状,连忙一叠声儿谢恩,赶紧叫着身边衙役吩咐下去了。
她缓了会儿心绪,方才开口的官兵忽然跑来:“李小姐等会儿莫不是要去西市查案?”
李乐微微诧异点了点头,这人居然猜得到?
官兵漏出个爽朗笑意来:“我寻思着也是,方才出去喊了辆马车,小巧得很,方便姑娘过去。”
此话一出,她总算是舒了口气,含笑道:“多谢。”
几个人向大理寺门口而去,金狮子旁边果然挺了个马车,隐蔽的很。
她和沈生肖桐刚钻进去,车夫便一甩鞭子,骨碌碌走去。
“姑娘!”
走到一半,沈生忽然皱着眉毛开了口。
“刚才那个大理寺卿明显是在搅混水,你干嘛不让我说,还要替他打圆场?”
“他明那般浑水摸鱼,咱们还怕他不成?”
他微微皱眉,显然有些不悦。
李乐瞧见他傲娇模样,纵然心里头阴影沉沉的,也不由得露出个宽慰的笑意来。
她敲敲沈生脑袋,耐心解释:“大理寺卿职位不太大,但好歹是个官员,你当场冲了他,以后咱们办事儿,他若是不愿意行个方便,那可怎么办?”
沈生仿佛懂了些,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可咱们也没必要打圆场啊。”
李乐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还有些话她只是揣测,并不打算现在说出来。
那个大理寺卿虽然对她态度恭敬,但言行之处处处在为大理寺的官兵开脱,若不是她说这案子与小侯爷失踪有关,那大理寺模样怕是想要把这个强盗的事儿含糊过去。
若说爱护手下也有可能,只是这做派,当个大理寺卿未免含糊了些,自己并不是朝堂中人,怕是知道也说不上话。
她倒是更怕这人与陷害沐长锦的幕后之人是一伙儿的,若是当场拆穿了他,免不了打草惊蛇,小侯爷说不定更危险。
想到沐长锦,她默默攥紧了袖子里头那个还染着血的信物,心里更是沉重了几分。
沐长锦,你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正走着神,前头车夫忽然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那车夫一掀帘子,露出个憨厚笑意来:“姑娘,到了。”
这是个位于西边的菜市场,现下功都是些农妇菜贩们吵吵嚷嚷,人多眼杂凌乱的很,不少人看着这么个贵气姑娘下了车,都投来稀罕的目光。
沈生扶她下了车,肖桐拦在车前,警惕的目光不住打量着四周,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李乐淡淡笑了笑:“不必这样。”
“小心为上。”肖桐冷冷开口。
旁边的车夫擦了把汗,凑过来笑嘻嘻道:“官爷交代我了,说铺子就在西边,沿着这儿往西头走就是了。”
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摸出块儿碎银子扔过去:“接着。”
车夫接了赏,连忙赔着笑脸离去了。
几个人向着那铺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