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宽阔的大街上不疾不徐的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李乐掀起车帘,青囊堂的牌匾才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远远看去,医馆门口行人如织,同周围的其他的店铺并无差异。李乐这才踏下心来,还是待在青囊堂让她更加安心。
尤其现在又解决了胭脂铺子那边的问题,她就更加安心地可以待在这里坐诊。
李乐在车夫的帮助下平稳地下了马车,沈生刚好得空,连忙迎了出来。
“阿乐,你来了。”
“嗯,医馆一切正常吗?”李乐冲他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唇边笑意清浅,沈生挑眉回答:“一切如旧。”
那便好,李乐不禁安心了许多,毕竟她不在的时候,还有师父和众位师兄坐诊,几个人各自专攻不同的科目,确实应当一切如旧。
迈步走入青囊堂,李乐闻着这熟悉的药草香味。当药香随着鼻尖沁入身体的每一处时,她不禁眉头舒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简直是世上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大师兄,师父呢?”李乐随口叫住大堂里正在配药的吉才。
闻言,吉才抬头,一见说话的人是李乐,,就像见到了救星,顿时眼中亮了许多。
“师妹来了,正好内室有几个重症病人,师父带着我们诊了许久了,你也来看看。”
说罢,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材,领着李乐去往内室,似乎晚了一步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今天本来是夏合宜带着他的五个徒弟在医馆看诊,不知怎的,就遇到了重症,而且还是多名。
听了他的话,李乐再次追问:“那病症是什么?”
吉才边走边说:“呼吸不畅,神志不清。”
“呼吸不畅,神志不清……”
李乐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脑中飞快地思考着与之有关的可能性病因,眉头皱得越发紧。
大堂到内室只有几步之遥,李乐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就到了。
她随之进了内室,只见几名患者分别躺在一旁的病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并且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师父,众位师兄这是怎么了?”
李乐匆匆行了个礼,凑上跟前,蹙着一双秀眉问道。
夏合宜听到动静,知道是李乐来了,抬手示意一旁的荆溪让开一块地方,沉声开口:“乐儿,你也来试试,他们几个症状相差无几,为师和你的几个师兄却是不能对病因得出结论。”
夏合宜叹了口气,觉得非常费解,毕竟以他们几个的医术都不知道病因,那说明问题相当严重。
李乐闻言,上前两步,一手提起衣袖,露出一小段纤细白皙的手腕,然后她伸出葱白的指尖轻轻的搭在了病人的手腕脉搏处。
其他人都静悄悄立在她身后,满心期待着李乐能够得到一个他们没有想到的结论。
只见李乐眼睛盯着床单一处,凝神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跳动。
渐渐的,她眉头轻蹙,眼中升起一抹疑惑。
终于等到号脉结束,她迟疑着对夏合宜开口确认:“师父,这脉象……这脉象没问题呀!”
她说的没错,正常的成年男子,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这几位患者的脉象均无异常。
这就让人毫无头绪了,李乐想起自己刚刚进门之前的种种猜想都没有被证实,一张小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夏合宜眉头低敛,点了点头当做回应,语气透出几分沉重。
“那怎么办呢?他们虽然一动不动,但从脸色来看,定是在忍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李乐心下焦虑,找不到病因急不得,到眼下她只想尽快为他们减缓一点痛苦也好。
吉才虽然擅长内科,但这次的病患情况极其复杂,他不敢妄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最开始他们也考虑过是不是中了毒,但是送他们来的家属却表示,他们就是突然之间就发作了,在这之前并没有接触或者食用什么可疑的东西。
几个人几乎同一时间犯病,要说巧合总觉得牵强了些。
在号脉之后,宣嘉也表示毫无头绪,虽然他们没有意识,但是宣嘉确定他们没有中毒的一般变现。
向开成一个外科大夫在这里一句话也说不上,但还是被夏合宜以参观学习的名义扣在这里。但是很显然他听的云里雾里,昏昏欲睡。
荆溪倒是涉猎很广,但是他对付一般的病患还行,像今日这种连师父都为难的情况,他也是选择了乖乖待在角落里闭上嘴巴。
直到李乐来之前,他们还在各抒己见的讨论病情,彼此都不同意对方的治疗方案,生怕错用了什么药材导致严重的后果。
“不如……针灸?”
李乐迟疑着开口,不料对面几人齐齐转过头来,对着她异口同声地说:“不可!”
李乐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她当然明白他们的顾虑。早在她提出问题的一瞬间,眼前几个人的神色就都被她收入眼中。
夏合宜首先就不同意,毕竟如果能针灸他们就不用等到李乐来了。
关键问题就是针灸的目的是什么?病因都还没有确定下来,人的穴位遍布全身,下针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扎。
他眼神透出几分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法子我们也想过,只是现在还不合适,贸然施针只怕会出问题,所以还是要再找机会。”
李乐默然,微微颔首,声音也低下来:“师傅,我明白。”只是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几个无辜的病人生死未卜的躺在这里,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师兄们也是欲言又止,个个蹙着眉头,总之,师父的意思也表达出了他们的担忧。
其中最擅长施针的施绛冷着脸,沉着声音说道:“师妹,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我也看过了,他们确实不适宜针灸。”
李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反对之意,唇微微抿起。
虽然不适合,但是眼下施针也是个办法啊。
施绛见她不悦的垂下了眉,便也不再多说,安静地退在了后面。
轻轻叹了口气,她拿出自己的一套工具,看向一众人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师傅师兄请放心,我会谨慎些的,况且,我也不是乱下针,为今之计,只有暂时缓解一下他们的痛苦。”
众人听说她要缓解痛苦,顿时有些醍醐灌顶的意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赧然。
在专科大夫面前,一个病因复杂的病人显然就成了他们争夺机会的资源。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又觉得别人下的结论不符合事实。
只有李乐,她想到的是为患者减轻痛苦,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他们能力范围内的巨大成就。
目光温和了些,夏合宜对她点头:“乐儿,还是你想的周到,这点师父倒是不如你了。”
“师父过奖。”
李乐认真地消毒之后,纤细的手指捏着细长的针瞄准一处地方,干净利落地扎了下去。
她用了一些不常用的穴位,几针下去,被试验的病人的呼吸明显通畅了许多。不多时,就连他之前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丝丝好转。
众人见状大喜,施绛对李乐的方法一眼参透,此刻见病人果然不那么痛苦了,也立刻参与到施针止痛的队伍中去。
加上夏合宜的帮忙,不多时,在场的病人都得到了缓解。
见此情况,李乐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她的欣慰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因为透过这些病症复杂的情况,让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遇到的事情。
这风寒的爆发,与之前何其相似。
几位师兄还在一旁观察病患的表现,李乐走到夏合宜身旁,柔声说道:“师父辛苦了,徒儿有一事想说与师父听。”
夏合宜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摆摆手示意李乐直接说下去。
“不知师父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最近的风寒病人数量多的不似平常。”她慢条斯理地说完,一双眼睛闪着几缕精光,显然是怀疑到了什么地方。
夏合宜还未搭话,吉才却是凑了过来,沉声说道:“没错,师妹说的确有此事,我近日坐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重复同一件事,把脉,确诊风寒,然后给个大同小异的药方子。”
其他几位师兄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来大家的遭遇都是差不多的。
夏合宜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反问李乐:“你怎么看这件事?”
“那还不简单,人为呗!”旁边的荆溪不屑地抢着答道。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了下来。众人心里都清楚,作为医者能做的只是治疗风寒,却不能在事情的源头把这件事的苗头及时掐断。
这样一来,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李乐不忍心气氛这样凝重,开口调节道:“是不正常,风寒怎么可能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暴发。依我看,背后的那个人肯定是胆小极了才用这种把戏,等咱们把他揪出来,让他知道学医的有多可怕!”
众人被她逗得忍不住弯起嘴角,心里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