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许多将领确实已有离去之心,此时听了严秀丽这样一说,难免神色有些羞赫。
当初吕布强盛,如日中天之时,众将说过太多的海誓山盟,若此时离去,万一吕布他日归来,确实也难以自处,说不得被当成趋炎附势之徒。
陈宫微微仰头,不阴不阳的道:“夫人两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话,就葬送这许多人的大好前程,是否有些不妥。”
严秀丽眼眶一红,竟盈盈涌出几滴眼泪,虽穿着英武的铠甲,此时却尤其显得娇弱,凄凄道:“夫君这还没有确定遇难,你们便如此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当时誓言追随时的豪言壮语都只是说笑的吗?先生若有高就之心,便自离去就是,何苦几次三番为难我一介妇人。”
陈宫脸色一阵青红交替,见满帐文武皆对他报以蔑视的目光,暗道众人不识好歹,不可理喻,再也不能泰然端坐,便即长身而起,愤然道:“既如此,那边告辞!”
严秀丽冷眼相待,冷冷道:“不送。”
陈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严秀丽待陈宫走出军帐,这才道:“我知道诸位顾虑,各自都有家室亲人,岂敢轻易舍命追随。只是我军势力尚存,若分崩离析,只能任人鱼肉罢了。诸位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在此承诺,若我夫君半年之内未归,我定倾尽家产以厚赠,任诸位离去,决不挽留。”
众将听得此言,一时间议论之声大做,各自交头接耳。
高顺见场面有些僵硬,吕布与自己相交甚厚,夫人一介女流,都被迫抛头露面,自己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行至帐下拜倒,道:“高顺愿誓死追随夫人,直到主公归来。”
徐晃、魏越、车胄等将亦出列拜倒,道:“我等亦愿追随夫人。”
其余人等见高阶将领纷纷留守,也心中有了依托,纷纷拜倒一片,同声道:“我等亦愿追随夫人。”
严秀丽见终于暂时稳定了人心,长处一口气,道:“夫君若知诸位恩义,必然感激涕零,诸位快请坐。”
待众将坐定,这才又道:“我自知一介女流,不好整日抛头露面,此间诸事我便拜托贾先生、司马先生、陈先生三位军师,望三位能齐心协力,共谋军政大事,以待夫君归来。”
贾诩、司马朗、陈琳拜倒,道:“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严秀丽盈盈走到三人之前,将手中吕布节钺交到司马朗手中,道:“此乃夫君信物,持此物可行生杀大权,望三位军师共掌。”
三人同声道:“定不负夫人所托。”
严秀丽这才返回主位坐定,听众人议事。
高顺道:“如今还有一件大事未决,我等人数众多,总不能长期这般居无定所,后勤补给也是问题,在何处落脚,才是眼前头等大事。”
司马朗道:“主公当日让我等撤至这孟津,显然是打算返还并州,并州乃是主公发源之地,又处北疆,少有波及中原战火,确实是难得的休养之地。”
贾诩却持不同意见,道:“并州张扬曾于诸侯同谋,虽然后来又叛盟而出,归附主公,但此人摇摆不定,绝非可以依托的良人。”
陈琳道:“张扬乃并州刺史,若回并州,如何也不能绕开此人。我等有数万大军,与其协商,谋得一郡驻地,当无太大难处。”
高顺阴阴说道:“他张扬与我同受主公厚恩,追随于微末之时,他要胆敢弄奸耍滑,我必不饶他性命。”
说到谋划驻守之地,众将七嘴八舌,有的有意出云,有的钟爱太原,有的相中雁门,还有的喜欢河间,一番争论下来,各自不服对方,难以做出定论。
贾诩自然是有意太原,太原乃是大郡,城墙高大,物产丰富,人口之数也名列并州前茅,若能谋取此地,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从那张扬如何能够舍得,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恐怕引起争斗,不是上策。
见严秀丽独坐上位,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随口问道:“夫人认为我等该撤往何处。”
严秀丽听众人议论纷纷,实在无趣得紧,如今失了根本,到哪里去不是漂浮之零?总不过是仰人鼻息,有何归属可言?
这时听得昏昏沉沉,忽闻贾诩想问,便强打了精神,道:“既然我等只是想找一个落脚之地,何必非去并州。”
众将听她这样说,不觉都有些疑惑。
她可是正宗的并州土著,不去家乡之地,能去何处安身?
高顺问道:“依夫人之见,我等当去何地?”
严秀丽道:“夫君封地近在咫尺,且经营多年,何不去往河东安邑,总好过其他未熟之地。”
众人听得此言,均眼前一亮。
一时只想着吕布出身并州,便自然的想去其家乡,却把他安邑侯的封地给忘到了脑后。
安邑虽然不比晋阳富庶,但也是千年古城,早在殷商时期便数次被作为都城。
安邑作为吕布封地,自然派有专人打理,此番前去,岂非水到渠成?
众人一番商议,只觉这便是最好的去处。
司马朗宣读最终决议,道:“今日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大军启程,全体撤往安邑,魏越将军乔装潜入洛阳,探听主公下落。”
洛阳,廷尉水牢。
四周暗无天日,深至腰际的浊水散发着阵阵恶臭,水鼠是这里的主人,四下奔窜嘶叫,宣示着领地的主权。飞蝇飞散四空,水蛭在水中来回游荡,寻找着鲜美的餐饭。
在水牢的最深处,正关着一人,披散着头发,身上被剥去了衣物,只余腰间片缕破布遮丑。
这人被锁在水牢的圆柱之上,双臂平直紧贴橫木,手腕被精铁锁铐,无法动弹半分。
身上伤口密布,尤其腹部穿刺伤口赫然触目惊心,伤口显然未经过治疗,在这污浊的环境中,已经感染化脓,无数飞蝇蛆虫攀附其上,各自大快朵颐。
只因此人较常人高大许多,是以浊水只能淹没至大腿根处,无数水蛭附身在此人双腿之上,将头穿入皮肉之中,密密麻麻,就像无数浓密的毛发,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