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自从回到长安城里,变成了傀儡天子,这梁王朱全忠所请,自是无所不从,这崔胤当初请朱全忠带兵入关,对朱全忠来说,那是大大的功臣,封赏可不能少,于是昭宗下令,以崔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户部、度支、盐铁三司,不久又升为司徒兼侍中。
崔胤有了朱全忠的全力支持,自然是雷厉风行,要把这朝廷大权抓在手里,但凡是皇上被裹挟到凤翔后任命的官员,当然是要拿下的。到天复三年二月初一,诏令下来,所有在凤翔期间任命的官员,一概不算数,统统开除。
这下波及面实在太大了,朝廷的宰相重臣,如今要说和梁王朱全忠较劲,那是没啥人敢出头了,毕竟梁王大军手里的刀子,可是用来杀人的。可看崔胤搞得这么狠,要把大家的路子都给堵了,总还是有人不服的。皇上这个诏令发下,政事堂中的几位宰相,肯定也要说上几句的。这几位,原本也不过是想保住几个亲信心腹罢了,可万万没想到,如今崔胤可是想明白了,打蛇不死,必被蛇咬,不彻底掌握朝堂,那是后患无穷,既然开了头,那就不留情,干掉就是了。不到半月的功夫,跟着皇上到凤翔的朝臣,赐死和贬斥到外地的,多达三十多位。
朝廷百官,那都是久经磨练才站住脚的人精,看这形势,谁还不明白,如今的朝廷里,那崔胤可是一手遮天了,凡事要是崔相不点头,皇上说了也没用。
崔胤独揽朝政,恣意妄为,但对梁王,那自然是要感恩戴德的,总要回报点啥,梁王朱全忠已经赐了“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这梁王的手下也不能白干,梁王属官敬翔等人赐号“迎銮协赞功臣”,诸将等人赐号“迎銮果毅功臣”,都头以下的小军官,赐号“四镇静难功臣”
梁王至此,挟天子以令诸侯,当然气焰大张。
昭宗回到都城,虽然不过是从李茂贞的傀儡变成了朱全忠的傀儡,但无论怎样,毕竟是重新回到京城,也算是天子归位,当即派出使节,赐给各道诏书,宣慰天下。
此时大唐,虽然梁王朱全忠已经把岐王李茂贞打的没了气,仅剩数州之地,大部关中之地成了梁王的势力范围,但如今的大唐,除了京城,全国各地,已经被藩镇分割完毕。无论是河东李克用、还是淮南的杨行密,那都是天下强藩。至于河北诸镇、青徐、吴越、荆南、岭南之地,也都是群雄并立,征战不休,尤其是青、徐各州,趁着朱全忠主力在关中抽不开身,这阵子可是没少抄朱全忠的后路。
天子诏书到了蜀地,蜀王王建接了旨意,看梁王朱全忠又是天下兵马副元帅,四镇节度使,又是赐号。自己仍然是蜀王、东川西川节度使,当即破口大骂:“奶奶的,老子东征西讨十几年,不过两镇节度而已。你朱三一个反贼,倒成了四镇节度使,还他妈的什么忠臣,你要是忠臣,天下还有奸臣吗?”
当即写了一封奏章,说自己当初闻知天子蒙难,当即派大军北上迎驾,苦战一年,夺了岐军汉中之地,断了岐王后路,没有蜀军的配合,岐王也不会认输,梁军也无法救出皇上。要求朝廷一视同仁,封赏蜀军将士,同时,为替朝廷担重担,这山南西道节度使,自己勉为其难,也就兼任算了。
这朝廷派往西蜀的使臣,是一位侍读学士,也姓崔,清河崔氏远房旁枝,按族谱算,乃是崔胤族侄一辈。一向得崔胤的信重,是崔胤心腹之一。这次崔胤重掌朝中大权,此人也是一连升了三级,正是得意的时候。这次来蜀地,原本想着蜀地富饶,王建要是知趣的人,奉旨宣慰,肯定是大发一笔的肥差。万万没想到王建居然因为没啥封赏,居然大发雷霆。对这朝廷使臣根本就没正眼瞧,别说没啥大礼相送,就是招待也粗疏的很。这次出使,还真闹了个两袖清风。使臣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要不是怕回去没法交代,一路上恨不得就把王建的奏章撕碎给扔了,所以这使臣一路之上也没消停,就想着如何在梁王面前给王建上点眼药,好好修理王建一下,也报了这怠慢之仇。
朱全忠和崔胤听了使臣添油加醋的汇报,说句实在的,这王建骂的这几句,朱全忠还真不放在心上。有啥呀,不就痛快痛快嘴吗?反贼咋啦,老子反正现在是大唐梁王,四镇节度。我说自己是忠臣,皇上也不敢说老子是奸臣,你王建能把我咋地?
再说了,要不是老子领着十几万大军,在凤翔城外围了快一年,把李茂贞困得不能动弹,你王建能夺了汉中?这还不知足,还要封赏,过分,实在是过分!纯粹是找不自在。
不过,虽然王建小子这是事办的欠揍,在汉中也是立足未稳,但考虑这四周局势,还真拿不出力量对付他。毕竟自己的根本之地还是在河洛一带,关中新附,需要好好消化。自己的中原地盘,北有河东李克用,那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从那次开封一场火,没烧死他,这多年了,大仗小仗就没断过。东有青徐方面的时薄、王师范,如今正在自己屁股后面乱捣呢。淮南杨行密,虽说冲突少点,可那家伙也不是善茬。河北诸镇,本就是桀骜不驯,虽说不过也都是自守而已,可天知道捡到便宜,会不会也咬上一口。所以,如今的事,还是河洛根本最重要,王建嘛,以后再说好了。
不过,虽说朱全忠想得开,可一世枭雄,眼光还是在的,西蜀本是富饶之地,四外险关重重,易守难攻,真要是让王建安安生生的经营几年,成了气候,以后还真不好对付。即使抽不出大力对付,也要想法给他添点乱才行。
还真是敬翔,那脑子转的就是个快,当即就给梁王出了个主意,王建不是想要山南西道节度使的头衔吗?不是想要赏吗?咱给,反正又不花咱的钱。不过不能按王建要求的给他自个。咱都给了他底下的人,让他们自个抢去。
朱全忠听着主意,当时哈哈大笑,马上让崔胤办理,如今那是一言堂,效率可是搞得很,没三天,圣旨颁下:西川接驾使王宗涤等以下诸将,赐号“靖难忠勇功臣”都头以下,赐号“两川靖难功臣”,同时,王宗涤赐回原名华洪,进爵“汉中郡王”,司空,同平章事,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播、王宗诘均赐侯爵,分任利州防御使、峡州防御使。其余官兵头目,均晋官两级。至于蜀王王建,则是表扬几句,无非是忠勇可嘉之类的话,至于封赏,一个字都没有。
而且,敬翔做的最绝的,就是这旨意根本就不往成都送,而是派使臣直接给送到了兴元府。王宗涤虽说是王建的义子,心里只认王建才是自己主子,可明面上,毕竟自己还是大唐的臣子,圣旨下了,当然是要好好接的。没几天的功夫,汉中之地七品以上的一干文武,都来到兴元原来的节度使府的大堂,按照规矩,摆了香案,天子使臣面南背北的站着,高声宣旨,汉中文武,听的天子封赏赐号,这中低级的头目官员,听了赐号封赏,个个是兴高采烈,这前面的三个人,则是心情各异,王宗诘满心的嫉恨:都是一样的蜀王义子,他是接驾使,我是副使,怎么他是郡王,我才是个候?况且,这一道的节度使可比我这一州防御使搞得太多了吧?还司空,同平章事,这和义父,除了爵位上低了一级,那其他可都是分庭抗礼,一点不差呀!
王宗播则是满心的狐疑:朝廷这旨意下的,我们倒是都升官了,虽说王宗涤封赏那是厚重的多,可这个人家也配,毕竟是一军之帅,功劳是明摆着,谁也比不过去,这朝廷还挺大方。就是不知道义父啥也没捞着,会咋想。
王宗涤听了旨意,可是心里大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谁这么毒?这离间计用的,光明正大的来,这分明是要挑拨我和义父的关系,义父派我来打仗,出兵、出马、出钱粮,仗也大了,地盘也占了,可这官、这地盘咋都成了我自己的了。别说义父本就不是啥很大度的人,就是咱自己,换到哪位置上,这也不干呀,何况那些义兄弟们,那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自己就因为功高,遭兄弟们嫉恨,这下,又是封官,又是进爵的,再让我改回原名,这帮家伙还不急红了眼?有这帮家伙在后面蹿火,蜀王能放得过我才怪。这是谁的馊主意呀?这明面上好像是在捧我、抬我,实际上,这可是在往死里整我呀!
各怀着鬼胎,听完了圣旨,下面的文武,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山呼万岁,领旨谢恩。这一大帮人,也就前面三个没有吭声。不过这种情况,就算三个人不吭声,那也算领了旨意。使臣将旨意交给王宗涤,满脸的笑容,一拱双手,道:“恭喜华王爷,此次王爷领兵北上接驾,劳苦功高,不愧是国之栋梁呀。”
华洪看着使臣笑成一朵花一样的脸,真恨不得一拳把使臣给咋翻在地,不过,华洪知道,这必是朱全忠在和蜀王捣乱,把自己当成了棋子。这使臣不过一个低品官员,想必也不知内情,人家好心好意的道喜,也不能当成驴肝肺。只好强挤出几分笑意,道:“多谢大人盛情。大人客气,这旨意虽是传了,宗涤本蜀王义子,若无蜀王令旨,岂敢擅自改性归宗,此意还请大人上奏朝廷!”
使臣呵呵笑着,道:“王爷此言差矣,蜀王也是朝廷臣子,既然皇上有旨,蜀王比当遵从,王爷如今乃是使相,可直奏皇上,下官可不敢越庖代俎。”
汉中的文武,已经纷纷围上来,围着华洪道喜,华洪也没心情和使臣纠缠,赶忙送了谢仪,让人领着下去歇息。四外看时,这汉中文武,除了王宗诘等少数几位不知何时离去外,剩下的都聚在大堂四下,兴高采烈的议论着封赏,王宗涤满腹的心事无处可说,强打着精神,和王宗播简单说了几句,道声失陪,悄悄回转后堂,盘算如何应对。其余一众文武,各自邀三唤四,纷纷去吃酒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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