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县监就是以前的巡按御史被固定派到各县,一是加强对知县的监督,二來也避免那些言官沒事时无事生非,让那些空谈误国的人去做点实事也能让人耳根清静,在以前一个巡按御史要巡查好几个地方,其关系还是由都察院直属,现在要求一个县要一个县监人盯人,都察院的人不够就招了很多够格的其他人,比如闲置和候补的官员,
刘县监就是从苏州府派來的,见马知县介绍自己于是上前躬身说:“下官吴中县县监见过大人,”
钱谦益点了点头问:“请问刘县监前一阵选举时有多少人投票,你是不是亲眼所见,”
刘县监说:“民选官是一件比较特殊的事,按规矩应该由下官來全程督查,下官不敢偷懒对选举过程确实是亲眼所见,不过东西两乡的选举都沒有投票,因为百姓几乎都不识字,除了女子來的男子人数跟名册上的人数相差不多,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來下官与马知县也想尽了办法,决定每个來的人管一顿饭外加十文钱,可惜还是有少数人沒有來,可能是消息沒有通知到或者是行动不便的老弱,”
钱谦益听到百姓不识字也感到能理解,以前朝廷里廷推时也沒有用笔写名字,往瓶子里放黄黑豆或者黑白棋都做过,怎么方便怎么直观怎么來就是,但是刘县监后面一句除了女子就把钱谦益说愣了,为什么会说除了女子呢,难道女子都沒有來参加选举吗,
见刘县监说完话后就在一旁沉默不语,钱谦益问道:“你说除了女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女子都沒有來参加选举吗,”
刘县监说:“是的,以前也曾经说过年满十六的女子也要來选举,但是女子抛头露面毕竟不为世人认可,后來就有人说女子选举的意见由其家人带來,听了这种建议当时京里來的杨大人不同意,认为每个人只能代表自己不能代表他人,一开始是一些女子不來,后來干脆就都不來了,”
钱谦益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据说皇上在好几年前就要求男女平等,陆续在宫中培训了很多宫女,让她们回到地方后宣扬皇上的德政,怎么现在还有人不愿意抛头露面呢,”
刘县监说:“一个女子再能干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在家相夫教子哪里还有闲心管那么些事,当然这还是要看各人的性格,本县的女官在嫁人前还是做了不少增加女子权益的事,不然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有一半人愿意参加,之所以到最后全部不愿意來,一來是从众心理二來也因为沒有人继续带领她们,”
钱谦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对身边的周延儒说:“看來不识字和女子沒参与是一大问題,周老弟以为如何,”
周延儒说:“我以前听说过各地的女官,其中吴中县女官的事迹还被称为美谈,我只道吴中县与众不同,谁知道有能力有担当的奇女子还是太少,”
马县令见刘县监在上官面前沒有出彩,心中暗暗高兴但沒有表露出來,谁也不喜欢身边有一个成天盯着自己的人,尽管他和刘县监在表面上还是很和睦,这时候听周延儒说吴中沒有奇女子,心中一动立即说道:“两位大人是外地來的,可能不知道吴中也是有奇女子的,像以前的女官那样有能力有担当的也许不多,但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也不少,不知道大人有意相看否,”
周延儒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道现在找出两点不足也够了,找不到是自己两人不用心,找得太多于杨涟的面子上不好看,好像自己两人专门盯他失误去的,他想了想对钱谦益说:“我认为现在已经发现两处不足就够了,马上把我们的发现写给省里,让总督和巡抚大人上奏京里,我们两个继续在吴中慢慢巡查,像马知县所说的那样的人我们也可以去见识一二,不知道钱兄以为如何,”
周延儒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把看法交上去,并且由南直隶的总督和巡抚代为上奏,既安了当地上上下下官员的心,也表明自己不辞辛苦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马知县建议去见识一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正好可以去见识一番,说不准真能找几个令人心动的红颜知己,
钱谦益听了也颇为动心,他也知道不能多找缺点有一两条就行,听了周延儒的话后说道:“那就有劳马知县带路了,我们吴中有什么名人,”
马知县一听大为高兴,立即说道:“吴中名人很多,别的不说就说本朝开国之初的一位名人叫沈万三,不知道两位大人知道吗,”
钱谦益摇头笑道:“我知道大名鼎鼎的沈万三但马知县可能说错了,沈万三是浙江湖州吴兴县人,跟南直的吴中不是一个地方,据说当年沈万三跟太祖一起修南京城,结果沈万三的人已经修好三方的城墙,太祖这边连一方城墙都沒有修好,正因为如此太祖才认识到商人的力量有时候比官府的力量还要大,为了不让商人掌握住大明的命脉,太祖严令限制商人的地位,现在看來也不知道该是不该,”
马知县说:“大人记性真好沈万三确实不是吴中人,但是他有一个小妾在吴中盛泽住过,据说他的这个小妾也是个善书画的才女,因为是沈万三的第九个小妾所以人称九娘,民间传言这九娘有慧眼,从沈家过于露富的行为猜到终会惹祸上身,到盛泽是为了避开祸事属于未雨绸缪的自毙为,大人如果有兴趣下官想请大人去盛泽看一看,那里风景优美不说,那里的人也是看不够让人流连忘返艾”
马知县这话一说出來其他人就觉得有些奇怪,包括曹通判等人都在想这个马知县在搞什么鬼,就算你猜到钱大人喜欢才女,也不用把两百多年前还是别人的小妾介绍给人,难道你还能把两百多年前的人挖出來献给钱大人不成,再说那个盛泽最多是个镇子怎么能让钱大人等去那里呢,刘县监更是猜疑这马知县存心不良,是不是想把上面來的大人拉到下面去看民情,顺便针对民选官的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这种同僚之间互污的事太多了,也难怪刘县监会这么想,
周延儒这时候却说道:“马知县有心了,盛泽这地方我也听说过,据说这里古时候为吴越交界地称为合路,后來改名叫盛泽是因为三国时吴国有个叫盛斌的人在此立寨人称盛寨,盛泽的泽应该是寨的讹音,沈万三能成巨富是因为他做生意做得大,据说不但在内陆做还远销衡,盛泽产粮米和丝绸可以说是沈万三的财源,九娘避祸之说怕是不可靠,多半是这个九娘机智聪慧在盛泽替沈万三打理生意,”
钱谦益心想老子就是离这里不远的踌人,跟吴中这边同属太湖以东,对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我都不是很清楚,你一个太湖以西的宜兴人怎么如此清楚,后來一想周延儒的特点是博闻强记也就释然了,他想了想说:“在民选官一事上听说杨涟杨大人不但在吴中搞了试点,也在浙江的湖州搞过试点,我们终究要去湖州一趟就顺道去盛泽看一看,周老弟对盛泽这么上心,不如我们明天就去看一看沈万三在盛泽修的房子还有沒有,”
周延儒说:“钱兄想去小弟自当赞同,并非小弟对盛泽上心,只因天启三年有个耕夫不小心挖出一快宋朝的碑,上面的文字介绍了盛泽地名的來历,小弟恰好知道而已,”
见钱谦益和周延儒都同意去盛泽,马知县立即通知人准备,当晚吃过晚饭钱谦益和周延儒就一同给南直隶的刘总督还有巡抚写了一封信,就说发现好多百姓不识字,选举时女子也沒有参加,让他们把这些事向朝廷代为转奏,钱周二人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觉得不对可以來信商议,反正这事跟你们也沒有关系不算找你们的麻烦,刘总督和巡抚见钱谦益如此写也很是放心,当即签署意见叫人送上京里,并叫人通知钱谦益他们让他们多体察一段时间的民情,
话说第二天马知县就带着钱谦益还有曹通判去了盛泽,周延儒自己带人去了湖州,两人让苏州知州派來陪同的同知回苏州去,说年底了事务繁忙就不打扰,回到州里后向知州大人致意,钱谦益知道周延儒去湖州是想顺便回老家宜兴,于是商议好过了年在南京回面,自己也想去了盛泽后回踌过年,两人都不是三顾家门而不入的大禹,公事办完回老家过年也是应有之意,
到了盛泽后马知县和曹通判带着钱谦益在盛泽转了一圈,看了看南胜坊北胜坊等建筑,不知不觉间就來到一处院落门前,只听得里面传來一阵悦耳的丝竹之声,还有些大冷天都摇着扇子装镊样的浪荡文人进进出出,因为大家都穿着儒生服钱谦益也不怕人说嘴,指着院门前的“归家院”三字问道:“请问马先生这里是什么去处,”
马知县回答道:“钱先生今天可來巧了,这里有位徐大家诗书画样样皆绝,弹琴下棋也很有手段,可谓才女中的才女,先生可有兴趣去见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