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兹越说越是激动,只是他在喝骂间突然看到萧锦行身后之人却是一脸茫然,
过了片刻后那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阵的尴尬之色,便不由得有些奇怪而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叫骂。
“哈哈哈哈”。
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的萧锦行这时才明白秋兹心中所想和他失态的原因,他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并转头对着身后的青年说道:
“秋兹大头人觉得你们降了秦国,所以才会义愤填膺。
文泰,你也别往心里去啊,所谓不知者不怪嘛。”
文泰看着萧锦行苦着脸笑了笑,便低头嘟囔着说道:
“我哪敢怪他啊,人家可是大头人唉。”
萧锦行听着文泰所言便笑的更加厉害了。
秋兹哪里听不出自己定是误会了他们才引得马上秦人大笑,但他仍然红着脸对着萧锦行喝道:
“别以为他退到后面了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再笑我便先杀了你。”
秋兹边说着,边将自己的棒斧指向了萧锦行,但却见萧锦行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起身跳下了马,镇定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萧锦行丝毫没有理会秋兹慌乱间举起的武器,而是颇为平静的说道:
“大头人不是想要见他的头人吗?”
萧锦行边说边用手指向他身后的文泰。
“那么如你所愿,我就是有虞人的大头人,在我有虞氏巫的指引下接受了长生天的恩泽,率兵西进意欲统一草原的萧锦行。”
说完话后,萧锦行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带着古朴裂纹的龟甲递给了秋兹。
这支龟甲正是萧锦行离开有虞氏前祭天时巫交给他的。
而久为部落头人的秋兹又怎会认不出此物呢。
“有虞人竟然让一个秦国人做了大头人,真是疯了。
你方才说自己要一统草原,我看你也是疯了。
而我却和疯子打了一场仗还全军覆没,看来我比你疯的更加厉害。”
听着秋兹怔怔的说着奇怪的话语,萧锦行上前拍了拍秋兹的肩膀又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为死去的族人们报仇吗?
杀了你大仇得报,
只要你死了,那些有虞人又能掀得起多大的浪花?”
秋兹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萧锦行听了后却陷入了深思之中。
秋兹所说的话正是目前自己难以扭转的困顿,一旦自己死了,那么自己所做这么多的努力就只能激起浪花一朵而留下短暂的涟漪。
越是担当的责任越多,自己越是觉得力不从心,越是想要做的越多,就越是一件事都做不成。
如果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为自己分担些事情该有多好啊。
秦国、草原、征伐和抵御蠕蠕人,诸多事情让自己有些焦头烂额了。
若不是为了阿依儿,若不是为了歆儿,自己又为何要这么累呢?
想及于此,他看着秋兹正色说道:
“秋兹头人,你愿意帮助我吗?”
秋兹闻言有些诧异,他古怪的看着面前的人,仿佛是在说:“我们是敌非友。”
而萧锦行却毫不在意,他仍旧看着秋兹一脸认真的说道:
“厄尔齐死了,你们的巫我始终找寻不到。”
“什么?”
秋兹一听厄尔齐身亡,立刻怒
目圆睁瞪着萧锦行,手中又一次提起了棒斧。
“不是我杀的,
是你的夫人杀的。”
萧锦行笑了起来缓缓说道:
“看来秋兹大头人的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但若不是我去的及时,怕是大头人一家人都已经被长生天召唤去了吧。”
“你说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秋兹一把抓住了萧锦行的衣襟,怒目圆睁着大声说道。
“秋兹大头人怕是忘记了,
你可是败军之将,
我不知道厄尔齐族长和您到底有什么嫌隙,总之他想杀掉你的全家为死去的族人和弟弟一个交代。
我这样说不知道秋兹大头人信是不信?”
萧锦行见秋兹闻言陷入了沉思,便继续说道:
“令夫人现在就在部落,秋兹大头人回去后一问便知萧某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萧锦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将秋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轻轻掰了开来。
他转身牵过自己的战马将缰绳递给了一脸茫然的秋兹,微微一笑。
秋兹看着萧锦行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马缰。
“你就不怕我再跑了?”
“跑?
跑到哪里去?
我相信秋兹大头人的。”
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样,萧锦行呵呵笑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他见秋兹接过了缰绳,便转身朝着文泰那里走了过去。
秋兹跳上那匹黑色的骏马,毫不犹豫的向着黄金部落的方向打马而去。
“大头人,他会不会跑了?”
文泰伸出一只手,将萧锦行拉上了自己的马,两人一同跟随着秋兹向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走了回去。
“他不会跑的,
他还有满腔的报复需要施展,
他还有满腹的委屈需要倾泻,
他还不舍得离开自己的亲人。
不然的话,他今日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这里了。”
文泰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
“大头人,厄尔齐的弟弟死在玉麒山下,
秋兹是主将,难道他就不怕回来后受到厄尔齐的报复吗?”
“你以为他不知道厄尔齐欲除他而后快吗?
像他这种能够几起几落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所以厄尔齐也明白这点,
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急着在秋兹回来之前对他的家人动手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厄尔齐非但没有杀的了秋兹的家人,反而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萧锦行拍了拍文泰的肩膀。
“走快点儿,我们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
秋兹打马来到了黄金部落前,
在这里,他一眼就看清了方才他在远处看到的那根木杆上,所挂着的正是厄尔齐的人头。
秋兹心下里唏嘘万分,但他却并未驻足细观便连忙跳下了马走进了部落之中。
一进部落后,秋兹看见了各处毡房外都有数名有虞战士守卫,而毡房内被囚着的自然就是自己的族人们了。
但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秋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去改变现状,只是一股深深的
屈辱感不断的向他袭来。
但他也看的清楚,部落里并没有激烈争斗的痕迹,这说明有虞人攻击黄金部落是非常突然的事情,以至于部落里竟然来不及组织兵力抗争。
由此产生的好处便是,部落里死伤的族人定然不会太多的。
当那些守备在各处的兵士们看到了秋兹的时候,他们不仅没人上前盘查阻挠,反而人人都对着秋兹微笑着点头示意,而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秋兹顾不上去细究这些兵士们的态度,他只是一心想要尽快回到自己的家,去寻求一个答案。
“黛尔。”
秋兹推开自己毡房前的大门,就看见自己的夫人正抱着一捆柴火想要进入毡房之中,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儿。
两人听见有人推门,又见推门进来之人唤起了黛尔的名字,便仔细一看来人同时“啊”了一声。
黛尔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柴火,而那孩子喊了声:“爹”便一同扑向了秋兹的怀中。
“头人,你回来了,听逃回来的人说,你们都死在了玉麒山下,长生天护佑,原来你还活着啊。”
黛尔将头埋在了自己男人的怀中,一边哭泣着一边诉说着。
只是突然间,黛尔却猛地抬起了头,忽然后退几步皱起了眉头盯着秋兹问道:
“勇士们都去见了长生天,你作为他们的头人,为何独自回来了?
若你是临阵脱逃做了懦夫,我作为大头人的妻子又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上。”
秋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明白眼前这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倔强女人那骄傲间还带着豪迈的性格,便苦笑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摸了摸身下儿子的头发说道:
“黛尔,你会相信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秋兹家的人可是从来都没有懦夫的。
三年前我们的儿子在萧关城下一人敌秦人数十,中箭无数都从来没有想过后退半步。”
秋兹略带着些悲伤回忆起了自己的儿子战死在萧关城下的一幕。
而黛尔听到秋兹谈及惨死的儿子,也就渐渐的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
“大头人,非是黛尔妄言,
据回来的勇士们讲,
当初你率兵去救莽胡赤而全军覆没,
你和莽胡赤出兵一万五千人,可逃回来的只有不到千人。
他们都亲眼看到莽胡赤被人斩首,而你在有苏骑兵的冲锋下被击飞。
这些话并不是哪一个人跟我说的,
而是和我认识的人都是这么讲的。
所以当厄尔齐想为他的弟弟报仇,除掉部落中除他之外影响最大的我们时,
我才敢与他据理抗争,
哪怕是被他囚禁我也依旧心甘情愿,
因为我知道,我的男人是兹草原上的雄鹰,是长生天最勇敢的仆人。
而那些效忠我们的部落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荣耀。
但今日你却好端端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么除了你已经向你的敌人投降了外,
我又该怎么去理解你的生,
你又该怎么向我解释自己未死的原因呢?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没有投降有虞人,
而这里部落中的有虞人也根本就不关心你是不是他们敌人的头人而放任你来去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