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更大人,都安排好了。
原本守卫西门的高将军兵马将在休整过后前往东门守备,那里暂时没有戎军出现,所以弟兄们可以好好休整几日。
而李季将军也已经率领一万新兵补充到北门协助防卫。想来那北城外的戎军也在一时半会儿不会强攻城头的。
不过唯有安将军刚刚换防到西城的这一万兵士中新兵太多,我怕今夜如果戎军再像昨晚一样强攻的话,弟兄们会抵挡不住戎军的攻势。”
西子惠面带忧虑向樗里骅说道,而闻言微微一笑的樗里骅却对西子惠摇了摇头后,指着安默然说道:“此事西子将军不必多虑,安将军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说罢后,樗里骅与安默然相视一笑,随后安默然就对西子惠解释说道:“新兵大多都被我安排在城下了,并不用登上城头,所以西子将军不必过滤。
不过西子将军,别说现在城头上的五千兵马中尚有一半是老兵,就是全部都是新兵那也是操练了数月之久的,只不过他们没有经历过大战的洗礼而已,所以也称不得是什么新兵。
想当年在木獬关上,从来都没有得到一日训练的兵士一来我木獬关就与戎军在关头苦战三日也不见得就会败给了戎军,所以这打仗的事情可远比想象要复杂的多,不然的话,丝毫没有训练过一天的流民怎么会在孟春之乱时占了那么多的城池。牛庸和黄云鹤二位将军的兵马又怎么会成为我河西军中的翘楚呢。”
安默然的话刚说到这里,突然之间他似乎发觉这厅内的气氛有些古怪,一旁的梁青书更是不断地给他挤着眼睛,而另一旁原本在微笑着听他说话的西子惠也变了面色低下了头去不再说话。
“呃。”
好在一瞬间之后,安默然就明白了自己是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人来,这才导致厅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他刚想解释两句但又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所以不禁有些发起了怔来。
安默然的表情都被樗里骅看在了眼里,他与身旁绑着白色的布条裹住耳朵的高云策相视一笑,这才对安默然笑道:
“安大哥快人快语,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那黄将军和牛将军的兵马本就是流民和山贼投了我后才成了强军一支,后来更是纵横河西几无敌手。
所以新兵们也是会成为一支劲旅的,我们绝不能小看了他们。
昨夜之战,我军伤亡一千七百余人,看似凶险万分但实际上损失人数并没有伤及根本。
其原因在于昨夜恶战只是相互对射箭矢而已,那伤亡怎能敌的上两军面对面的厮杀呢。
所以今夜之战,我觉得应该让老兵带着新兵轮番上城与戎军对射,一旦城头有吃不消的迹象出现,则城下兵马立刻上城接防。
这样一来,新兵们也会慢慢适应这流血的厮杀不再胆怯畏战。
当年的木獬关头我们不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战术才让新兵们能够奋战到底的吗。”
说到这里,樗里骅收起了他的笑容严肃的说道:“各位将军,从昨夜之战能够看得出,只要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死战,那么即便是鲲鹏军也会被我们吓跑的。”
樗里骅说完最后三个字后,满厅众将纷纷起身哄然应“喏”,随即他们眉开眼笑的向高云策询问起了昨夜之战的细节之处和用兵心得来。
特别是安默然,别看此人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此时他却向高云策问的格外仔细,也听得格外用心。
而且当高云策说完话后,他还不忘仔细思索一番后再提出自己的看法和主意与高云策一同参详。
看着众将们轻松的表情,听着他们之间的议论纷纷,樗里骅看似微笑的面孔下那颗不安的心却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林诩,你会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呢?”
正当黄阴城中兵马做出了调整与调动,而樗里府中众将官讨论着守城之策时,林诩的中军大帐中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从面相上看,这些人中有戎人、有狄人、也有秦人。
他们或是高大威猛,或是短小精悍满头红发,或是面色微深带着满面的阴鹜表情。
但这些人中唯一相同的地方却是此刻他们都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而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大帐中滚落在地上的首级,心中各自做着自己的盘算。
那首级赫然是一名黑脸庞的虬髯汉子,他怒目圆睁,紧咬着牙齿,显然在死前是带着颇为不甘的情绪。
但饶是如此也丝毫不能阻止他成为阴魂的命运,他的模样更让这满帐的众将明白,那看似年轻稚嫩的林诩可不是个好讲话护短的主。
大夏国秦岚将军王坤,正是地上的首级主人在生前的名字和官职。这夏国军中无论是谁提起这王坤,都从来不会吝啬他的赞美,因为此人正是当初将方元恒围困在秦岚郡一隅的领兵者。
也就是说,当年虽然是江户杀死了方元恒,但逼迫江户去做出选择的却正是此人。
但昨夜,当他留下四千弓箭手只身先跑回黄阴城外护城河西后,震怒的林诩丝毫不念及此人的功劳,在召集所有将领对其呵斥定罪过后,当众斩首于帐中。
这样的做法,怎能不让满帐的众将心下骇然呢。一位大将军,一位在鲲鹏军中的地位仅次于林诩的将军,就这样窝囊的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兔死狐悲之下其余的将领哪里还敢对林诩的军令生出二心来呢。
再一次重申了战则死,不战亦死的强硬军令后,别说林诩麾下的鲲鹏军将领们此刻人人自危,就是别木尓和阿花奴二人也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而当林诩宣布帐议结束后,各人更是纷纷低头疾走,匆匆返回了驻地,不敢与林诩多说上一句话。
这一夜,无数疯狂的戎军比昨夜更加疯狂的对黄阴城头展开了攻击,而城头上的安默然麾下兵士们的死伤数目也远远的多于昨夜。
要不是早就制定好了轮番登城作战的计划并加以实施,恐怕那些戎军单单不计死伤的强攻就一定会令城头的守军大感吃不消了。
饶是如此,这夜两方弓箭手的对射还是以戎军的胜利而告终,所以在好一段时间里,城头上的秦军都被戎人的弓箭死死压制抬不起头。
要不是因为许多抗着土袋堆砌土坡的兵士们必须要将土卸到城墙下而遭到了城头金汁和用粗木吊在城墙上狼牙锤的重击,那恐怕不足两日的时间,这西城墙就要宣告失守了。
但也正是这金汁和狼牙锤对城下的有效杀伤也让樗里骅迅速调整了守城的方略。
他命令安默然在与城下戎军对射强行压制对方弓箭手的同时,另在十多座土台的正上方将所有烧金汁的大锅都移到此处,待到夜里戎军填土时再将金汁同时浇下,再将硕大的牙锤不断扔下再吊起,从而给那些填土的步卒以集中杀伤。
如此一来,果然在随后的几日那土台堆砌的速度越来越慢,但与此同时那些戎军步卒们也更加的疯狂了起来。
每夜都有大量的步卒死在土台之上,他们的尸体在侵染了金汁的粪臭后被埋在了土内,这让随后几日缓慢增高的土台靠近城墙的那一侧,兵士们的尸体所垒砌的高度反倒比土石更加的多。
这让城头的秦军将士们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甚至在白日里时,那些新兵们都不敢探头去向城下的土台看去。
终于,在换防五日后的天亮前,得到戎军退去的消息而登上了城头的樗里骅甚至看到了那原本应该出现在北门的真正戎人骑兵们纷纷掉头离开。
他又看向了城下那些距离城头不足三四步的土坡,樗里骅顿时感觉到了身后满是淋漓的冷汗。
他深知,要是这夜再长一个时辰,恐怕那些骑在马上的戎兵们此刻就要向城头冲锋而不是掉头离开了。
更让樗里骅感觉到棘手的,却是城头上的秦军兵士们在经过了五个日夜的血战后,他们疲惫的脸上也开始逐渐出现了一丝惧色。
“这些时日里,那些戎人们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起了疯来。高兄弟明明告诉我那些弓箭手在遇到强硬抵御时会退兵的。但左更大人你也看到了,一旦打起仗来,这些戎军们何曾有一丝会退兵的迹象。
儿郎们数夜之间战死了四千多人,这可是一支由新兵为主的队伍啊,要不是左更大人陆续派了援军给我们帮忙,恐怕,恐怕。
唉,左更大人,非是安某胆怯,但那些戎军却是不寻常的军队,今夜若是再让我的儿郎们登城作战,我怕这城头恐怕是守不住了。
.......”
听着安默然皱着眉头向自己抱怨着,樗里骅在内心烦躁之余不由得看了看其余众将。
不过他的心中却是明白的很,自己眼前这些将官麾下的兵马中也就数高云策和安默然两军之中老兵更多一些,可是就连他们二人也已经感到了守城的吃力,其余的将官麾下那些绝大多数都是新兵的队伍又哪里能比高、安二将做的更好呢。
但他也知道安默然的兵士确实损失太重而且此刻士气低落,所以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下令让李季和辛童儿各自带领弓箭手三千今夜协助安默然登城作战。
这六千弓箭手可都是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所以对于今夜能否守住西侧城头,樗里骅的内心之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为此,樗里骅将城内作为预备军使用的一万大军分派给了北、东、南三门协助守卫,并将休整了数夜的高云策麾下步卒们调到了西城墙下,随时准备与冲上城头的戎军展开肉搏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