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顾道远又来到了赵青儿那里。
虽然天色已是很晚,但他却是想要赵青儿第一时间知道萧坤会帮忙救萧槿的事情。
顾道远相信赵青儿知道此事后,定会对她的身体恢复有些好处。
果然,赵青儿知道此事后似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谢顾道远,便挣扎着在榻上向顾道远磕了一个头。
对于赵青儿行此大礼之举,顾道远虽是受之无愧,但也是吃了一惊。
他连忙又宽慰了赵青儿几句就告辞离开了,毕竟夜已经深了。
次日,顾道远和方恒心等人收拾好了行囊便离开了东京,同行之人中自然是多了赵青儿与小莹二人,但与他们来东京时几乎无人理睬所不同的是,为他们送别的人中除了客卿萧坤外竟然还有储君萧子硕。
秦国人拥立萧子硕为储君,纵然动机并不光彩,但客观上来讲也对萧子硕帮助颇多。
特别是那日在与楚军交战之时,若没有三万秦军助阵,恐怕那场仗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胜出了。
东京城东十里铺,距离秦国大军所驻扎的地方仅仅只有半个时辰的路途,所以送别的仪式便在这里展开了。
雍叔召先期回国,顾道远便代表秦国使团与萧子硕和萧坤一一作别,而萧子硕也算是知恩回报地对顾道远信誓旦旦的表示,齐秦两国将会同舟共济,和睦相处。
至于萧坤则丝毫没有提说昨夜之事,他只是对着顾道远等人说了一番不舍难离的官话虚词后就退到了萧子硕的身后。
只是当他远离了萧子硕的视野范围后这才遥对着顾道远微微摇了摇头。
顾道远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明白,这是萧坤在向他表明自己对于萧槿的事情已是尽了力,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所有的仪式做罢之后,顾道远等人刚想要告辞离去,萧子硕却突然向着秦国使团的马车走去。
待他来到了那驾载着赵青儿的车边时他才停下了脚步。
顾道远和方恒心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各人眼中都闪现出了一丝异色。
看来,这齐国的储君早已经将哪驾马车上坐着的是谁摸得一清二楚。
“青儿姑娘,是要回去了吗?”
萧子硕轻声说了一句后,便抬头看向那垂下了窗帘的车窗。
“我该叫您子硕哥哥还是储君呢?”
不久之后,那车窗内传出一个让萧子硕为之魂牵梦绕的声音,让他的脸上瞬时生出了笑意来。
虽然,那声音听上去冷冷冰冰,更充满着怨恨。
“自然唤我子硕哥哥便是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唤的么?”
萧子硕像是毫不介意赵青儿的冷淡,说话间依然带着笑意。
“以前青儿是随着萧槿这样唤您的,现在您却以储君的身份将他捉入狱中,青儿便再也不知道萧槿的子硕哥哥还在不在世间了。
您若还记得萧槿和我不久前还唤着您子硕哥哥,若是还记得萧槿在您落难时救过您,您便放了他吧。
从此,您的世界便再也没有萧槿,可好?”
赵青儿说话的语气充满着哀伤,萧子硕自是听的出来,只是他却似是毫不在意般的轻笑一声,对着车内之人说道:
青儿姑娘,子硕哥哥有一言相劝。
那萧槿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当不起你这贵胄千金的青睐,
这天下是我等贵族的天下,青儿姑娘切莫自误啊。”
此话一出,萧子硕便等待着车内的赵青儿回话,但他却等了半天也未听得车内传出只字片语。
萧子硕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看马车一眼,便想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车内的声音再次响起。
“子硕哥哥,青儿也请你记住,当你杀萧槿之日,便是我赵青儿让你身败名裂之时。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是容不得忘恩负义之辈苟活于人世的,子硕哥哥三思而行吧。”
赵青儿说话间的语气虽轻,但字字却如千钧巨石打在了萧子硕的心中。
只是出乎赵青儿意料之外的是,萧子硕虽然听罢面色骤变,但他却终是再未说什么,只是在前呼后拥中转身向着东京方向走去,临走时也未和顾道远等人再多说半句话。
顾道远和方恒心见萧子硕趾高气扬的模样,便面带忧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当真是判若两人啊。”二人齐声感叹道。
当初廉闵率领五万河东齐军南下追击逃亡的楚军时,便令剩余的齐军返回了河东据守,毕竟边塞防备空虚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只是当秦军来到偃城后才发现,当初运送自己过来的船舶中,载量最大的那些船却连一个都没有了。
渡口上全是一些只能乘坐十数人左右小船密密麻麻的停在波涛汹涌的水面,这让方恒心大怒之下当即就要领兵再去东京讨一个说法来。
要让这些小船在波涛汹涌的黄水中逆流而上谈何容易,齐国这是摆明了不愿让他们安安心心的返回秦国。
顾道远阻止住了方恒心的冲动,他知道齐国这样做定有目的,即便是方恒心领兵去了东京恐怕也无济于事,只能平添些外交风波罢了。
况且就算是齐国答应送些大船过来,那一去一返间又要耽搁多少时日。
无奈之下,全军只好沿着黄水步行而返,只是原本预计走水路只需半月的路途,可能另要再加上半月才能回到秦国了。
好在顾道远思虑周全,在他的筹备之下,三万大军的军粮并无欠缺,只是此事留给众人心中恶心与怒意却是永久地留在了心里。
大军离开偃城向东走了一日后,顾道远又突然发现赵青儿不见了踪影。
但她却留下了一封书信,信边还有张字条,写明请求顾道远将信交给她的父亲赵之海。
顾道远这才明白,赵青儿是知道萧坤无法说服萧子硕后便想亲自前去营救萧槿,而之所以她会跟着自己回秦,多半的原因便是赵青儿想掩盖自己的行踪罢了。
顾道远虽然心急如焚,但他也确实没有了办法,总不能为了赵青儿再将兵马调回东京吧。
左思右想之下,他只好派出些亲兵折返回东京城去找寻赵青儿,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回秦了。
一个月后,顾道远一行顺利的回到了秦国。
一万秦岚军在钟旭的带领下回到了绥北,而两万河西军则在江户的率领下一进燮玉关便直接北上回到了上党。
顾道远则和方恒心二人来到了西京复命。
此次入齐
,秦国虽然实现拥立萧子硕为齐君的目标,但是并没有想到这其中却是一波三折,若没有凭空出现的萧槿的话,恐怕现在齐国已是萧子堰为君了。
所以顾道远等人的脸面上自然没有什么光彩。
况且萧子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当初在秦国为质时的谦卑与恭让,这是让秦国人始料不及的。
但是,对于秦国来说在客观上让齐楚两国交恶的目的也算是完美的实现了。
不仅如此,楚国的令尹被抓,十万深入齐国的大军怕也都是凶多吉少。
依着楚国一贯的强势,齐楚之间爆发大战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若是萧子硕不想亡国,自是会求到秦国人头上。
再有一个多月便是齐国新君的继任大典了,由于楚国不可能会派使团前去恭贺,所以秦国便决定派出使臣携带重礼去向萧子硕表明支持齐国的立场。
原本雍叔召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在臣子中他是右更,百官中的爵级最高者,在公室里他是当今国君的叔叔,德高望重,所以齐怀公的丧礼便由他代表秦国前去吊唁。
但此次出使,赵之海却破天荒的主动要求赴齐,虽然雍叔召和方元恒都觉得有些诧异,但见秦公点头,二人也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虽然三人平日里争权夺势,但彼此之间对于对方的能力和对秦国的忠诚却是没有一丝怀疑的。
赵之海要去齐国,自然有他去齐国的理由,虽然二人始终觉得蹊跷,更不明所以,但他们仍旧给予了赵之海最大的尊重。
此次出使,自是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派兵深入齐国,但必要的震慑还是要有的。
方元恒当殿承诺将派河西八万大军以及朔方四万大军全部调往上党一线,陈兵十二万在黄天渡口蓄势待发。
而距离东京更近的燮玉关一线,雍叔召也从守卫京畿的十万大军中抽出一半,与五万守军合兵一处,为赵之海出使摇旗助威。
当距离萧子硕登基只有一月之时,赵之海便带着顾道远、赵之梁、钟旭、王敏等人领兵五千,正式东出燮玉关,进入了齐国境内。
使团一行在齐国走了十余日,沿途各地官员也都以最高的规格接待着秦国来使,只不过让赵之海有些困惑的是,齐国河东郡的守军似乎并不太多。
虽然他们事先早就已经知晓原本河东郡的守军中有五万人马随着廉闵南下了,但一路所见下,只有一些颇大的府县还驻扎着不多的兵马,其余的小县城竟然组织起了地方百姓在守卫城池,这让赵之海等人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在与地方官员的一番询问之下,赵之海等人这才知晓,原来齐国在之前的一个月间竟然举国都在追杀楚国人。
据说与楚国相邻的泸云、通南两郡的百姓竟然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被杀了数万,而两郡有近百万百姓在巨大的恐怖中相继逃入了楚国和天子王畿。
楚国因令尹芈枭被抓,十万兵马尽陨齐境,原本打算再派二十万大军北伐,但却因为齐国百姓南逃而变成了收容难民的主力,北伐之事则在短时间内无法实施了。
但是齐国却因为楚国陈兵北境,便调集了全国的大军南下与楚国对峙。
所以河东以及北川等郡的兵马也于不久之前被尽数调去了南方二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