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青老的话,阿依儿的心绪这才逐渐的从担忧与悲伤中平静了下来。
许久后,她重新恢复了作为神妃的威严向着青老问道:
“青老,那里可有新的命令传来?”
在问此话时,阿依儿将面容稍稍侧过,显然是指她身后的巨幕那里。
但看着青老摇了摇头,阿依儿这才似是松了口气又继续发问道:
“神君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青老微微想了想恭声说道:
“兽人的叛乱基本已定,神君今日传信说他将在半月之内返回神殿。”
阿依儿闻言点了点头,却突然间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复杂的事情一般皱起了眉头。
“青老,您说这天下真的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吗?”
冷不丁听着这样一句问话,那原本始终是颇为镇定的青老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一脸疑惑的阿依儿。
这天下间权力最大的阿依儿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想了想这个答案清晰的问题,正要回答的时候,却听阿依儿又一次说起了话,只不过这话倒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他们赐予我和神君足以平定天下所有乱局的力量,我们用这些力量维持着天下各国与种族间的平衡。
原本这天下就该是在这分分合合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渡过。
但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有些时候会发生一些我们不能够掌控的事端。
比如说那些作乱的神民,他们明明对我和神君是忠诚的,但为何他们会毫无目的的突然向神君发出挑战,以至于神君无法抽身干涉各处随之出现的乱局。
再比如说他们所发出的那些命令,似乎,似乎。”
说到这里,就连阿依儿也不敢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从口中说出来了。
“似乎是小孩子的玩笑。”
这句话是她和自己的夫君,神君共同的想法。
虽然神君从未对自己说过,但当某些时候他们的命令传来时,阿依儿从神君的眼中能够看得出那与自己一样的感叹。
青老听着阿依儿的话,不知到底是认同还是另有异议,但他的面容却依旧充满着平静,充满着对阿依儿的敬意。
“神妃,原本这些事情老奴是不该多说的,但见神妃困惑其中老奴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神妃。
但到底能不能解了神妃之惑老奴却是不能肯定的。”
说到这里,青老看了看饶有兴趣的神妃似乎并未阻止自己说下去就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
“神妃和神君是不是觉得那里传来的命令有时候幼稚的令人惊讶,
是不是觉得总有只无形的大手在左右着神妃和神君的作为,
就连神妃不能陪伴在神将身旁也是他们的命令,而神妃却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道理?”
青老说时看着阿依儿不断变化又陷入凝思的表情,叹了口气。
“青老是怎么看待此事的?”阿依儿出言问道。
“神妃,老奴辅佐四代神君也算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是想要通过我们来让这天下变成他们希望的
那样。
不知道为何,他们只能够向我们发号施令而很难去控制其他的种族,所以我们就成为了他们的傀儡,随着他们的命令而四处征讨。
由此千百年来世人畏我们如虎,我们要想灭掉一国一族也只是旦夕之事。可是我们却要听从他们的命令,即便那命令是荒诞的。
这次神君东征的兽人本来并没有起了反抗之心,他们只是想要脱离神殿约束去找寻新的生存之地。
但尽管如此,神君得到的命令仍旧是将这些兽人扑杀殆尽,所以神君即便是天下间权利最大的主宰,但也同样是受人掣肘的傀儡。”
青老说到这里,目光再次看向了阿依儿的身后就不再言语了。
“青老,难道历代神君就没有想过改变吗?”
青老听到阿依儿之言浑身一震,他低下了头去面露十分痛苦的神情说道:“神妃,老奴言尽于此已是大逆不道了,至于神妃的问题老奴不敢回答,也请神妃莫要再想。
过些年当阿南继任神君之位后,神君和神妃去了那里自然就会知道了。”
阿依儿看着青老讳莫如深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愿意多说,所以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青老,去跟着阿南吧,
这十年来,那些有虞人是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况且圣女也在其中。”
青老躬身向阿依儿施了一礼,身形一晃消失在了阿依儿身前。
而阿依儿却仿似根本就没有在意青老离去时那快如鬼魅的身影,再次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一缕长髯,由少年到青年,由青年再到壮年,由修长的身材逐渐变成大腹便便,心中承担着无数痛楚与责任的萧锦行来。
“锦行,我会说服神君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去干涉。
甚至我比你更想看到你的成功。
因为有些事情总是要做出改变的,而我也想通过这种改变得知一些从来没有人知道的答案。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
乌浒水畔,有虞联军的大营中乱成了一团。
倒不是因为有外敌入侵,也不是因为军营中突生了变故,而是因为苏醒过来的萧锦行要求全部人马立刻返回华胥氏的黄金部落。
十六名蠕蠕人,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击杀有虞兵士两百一十三人,重伤萧锦行和木华里。
在千名手持强弓利箭的弓箭手和包括哲托在内有虞人中箭术最好勇士的威胁下,取得的战果仅仅是迫使他们逃往了乌浒水。
而当场射死的七名蠕蠕人只不过是他们兀自逞勇的结果。
虽然忽老希的临阵指挥也是能够击杀蠕蠕人的关键因素,但谁都知道当时如果那些蠕蠕人不将正面对着弓箭手进攻,那么这千名弓箭手仍旧拿他们毫无办法。
巨大的战斗力相差下,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萧锦行即便是忍住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更好的破解危机之策。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这一路上遇到的部落围起的土墙,现在看来,那些土墙并不是为了防御其他部落侵略而建的,而是为了防备从乌浒水里
跑出来的蠕蠕人所建造的。
看来,这些蠕蠕人不善跳跃的弱点已是人尽皆知,可尽管如此,萧锦行还是认为这些华胥人除了被动防御外同样也是拿这些皮糙肉厚的怪物没有丝毫的办法。
不然的话,这数个月的行军期间又为何在乌浒水上连一艘船只都没有见到过。
但萧锦行也十分奇怪,既然乌浒水中有蠕蠕人,那为何华胥人会将黄金部落放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呢。
萧锦行所不知道的是,其实虽然华胥人与蠕蠕人相邻而居,但他们见到蠕蠕人的次数也是极少的。
大多数人即使是一生之中也没有见过几次蠕蠕怪物,所以自然就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而修筑土墙那也是防范于未然的一种措施罢了,传闻在很多年前,确实有几个失心疯了的蠕蠕人爬上了岸进入了华胥人的部落进行屠杀,所以各个部落为了避免这种极为罕见的事情再次发生,就在族长的默许下自主的垒砌起了这种土质的围墙。
但几乎所有的围墙都没有用于防备蠕蠕人的入侵,而是在与有虞人的战斗中派上了用场,也不知这是因祸得福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萧锦行此时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蠕蠕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在自己行军的某处等待着自己。
从阿依儿那里得知,这蠕蠕人分为鱼人、翼人和兽人。
所以即便是远离乌浒水,那也决计不能保证蠕蠕人就不会派翼人或者是兽人前来拦截了。
兽人和鱼人的厉害萧锦行早已领教过,只不过翼人虽然他并没有见过,但只想一想他们能够飞旋于天空就足够让萧锦行生出无力的挫败感来。
看来如今之计,唯有去黄金部落躲避蠕蠕人,待到春日天暖之后再返回去这一个方法可行了。
按照阿依儿的话讲,这冬日里可是蠕蠕人能够随时出没活动的季节。
至于去了黄金部落,那土墙能不能抵挡蠕蠕鱼人,萧锦行已经无力去想那么多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便是萧锦行心思再怎么缜密,计谋再如何繁多,也只是徒劳而已。
“歆儿,给我讲一讲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
满头大汗的萧锦行吃力的望着一脸关切的歆儿,问起了话来。
此刻,帐内除了歆儿外其余的人已经按照萧锦行的命令去集合自己的队伍准备出发了,所以萧锦行和歆儿也得到了难得的独处时间。
萧锦行知道方才挤满一帐的人都是极为关心自己的心腹,所以虽然内心焦躁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此时他才稍微有了些轻松的感觉。
“大哥,歆儿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只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好好休息,看看你的脸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歆儿一边关心的说着,一边端起了刚从萧锦行身上换下来的血衣准备走出帐外。
萧锦行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肩膀上的伤口也有了凝血的迹象,至少每日换下来的衣服上所糊的渗血已经越来越少了。
但他那日所受的剑伤太重,当时失血也非常的多,所以歆儿并不想急着让刚刚苏醒过来的萧锦行费脑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