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后,当秋兹和别木尓以及阿花奴三人在一阵慌乱过后终于查清楚了前来攻击自己的秦国人数量时,愤怒而又羞愧的秋兹立刻做出了一系列的反应。
他先是派人分别前往沐阴与新郑,在求援的同时也将沐阳发生的战事向在沐阴城坐镇的主帅林诩汇报一番。
随后,他又连忙派出别木尓和阿花奴二人收拢溃军,自己则亲自去了沐阳城西,组织那些刚刚知情却尚未反应过来的兵士列阵迎接即将杀过来的秦军。
所以,当牛庸的大军顺利攻到了沐阳城的南门时,他们立刻就看到远处排列齐整的戎军战阵。
虽然近两个时辰的大战已让戎军死伤甚多,而自己的麾下仅仅死伤数百人。但牛庸也意识得到,今次的恶战直到此刻才算是刚刚开始。
向身后看了一眼黄阴的方向,牛庸心道两个时辰前派回去通风报信的令兵在快马加鞭之下此刻也该到了黄阴吧。
眼下,自己就只能与戎军死战,来等待卫木的消息以及黄阴城那边前来接应自己的援军了。
想到这里,牛庸下令全军不与准备就绪的戎军死磕到底,而是退后三里,全军止步在一座隆起的高地上,那里背靠着沐水,面对着沐阳城,视野极好。
这高地其实说白了也就只是个面积不大的土坡而已,但就是这样一处天然的屏障也让牛庸的心中顿时镇定了许多。
看着无数兵士沿着高地边缘挖沟掘坑,再看着身后的沐水涌动,牛庸心道:“这样就不怕身后来自沐阴的敌军前来包围自己了。”
在生火造饭的同时,牛庸始终在派人警惕的盯着沐阳城那边残余的两万戎军动向。
此番攻打沐阳,并不是要真正的攻城,而是要吸引沐阴城的援军。所以牛庸才不选择乘胜追击,而是选择等待,等待计划中沐阴方向的敌军援兵到来。
跟随着樗里骅打了几年的仗,即便是牛庸也是懂得取舍之道,而不会贸然鲁莽行事的。
沐阳城那边,当好不容易才收拢了溃军的别木尓和阿花奴来到秋兹的身旁时,他们也看到了主将的脸上出现了与自己同样的吃惊之色。
作为领兵打老了仗的三人来说,他们在心悸之余总是觉得方才如同天兵一般突然攻打沐阳城的秦国人,完全应该一鼓作气冲向自己匆匆排列但士气低落的战阵才是,但他们又为何退了回去扎营休整了起来呢?
疑惑的三人同时感觉得这股秦国人的异常,所以为了避免中计,三人在短暂的商议过后就纷纷达成了共识,就这样与秦国人僵持了下来暂不开战了。
坦白的说,秋兹三人着实有些羞愧难当,因为在看清楚了来袭的秦国人似乎只有五千左右的兵力后,他们犹如被人猛甩了一记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在对黄阴压迫了近一年之后,如今又有二十万大军齐聚随时准备给予樗里骅致命一击之时,却没有想到黄阴的秦国人竟然敢主动出击前来攻打沐阳。
而且五千兵马在自己的探马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袭击,在短短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打的自己三万大军毫无还手之力,全军还差点儿崩溃掉。
这让秋兹三人如何能不心惊,如何能不羞愧呢。
不过,秦军毕竟人数太少,或许是因为他们见自己一方整好了军阵所以才在投鼠忌器之下就主动撤退了吧。
如此一来,自己一方溃散的兵马得以再次收拢,兵士们失落的士气也在察觉到敌军人数之后而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所以待到黄昏时分南方出现沐阴城方向赶来的无数骑兵时,紧张感瞬间荡然无存的秋兹就“哈哈”一笑,随后他看着别木尓和阿花奴说道:
“素闻那樗里骅用兵如神,就连大单于也对他赞不绝口。可今日一看,却也只不过是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黄毛小子。
他的犹豫让他断送了这五千精兵的生命。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的是什么疯赶来攻打沐阳,但既然他们来了,怕是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原本他们还有获胜的希望,可一看到我们的战阵排列好了就立刻放弃了攻击。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退兵,就杵在这里与我们对峙,分明就是故意在等我们包围了他们。
这哪里是一支能够打胜仗的军队啊。真不知对面的主将是谁,要是生擒活捉了那人,我真想问问他昨日是不是吃了太多的猪脑子了。”
“哈哈哈哈。”
三人说罢后纷纷大笑了起来,随后秋兹便喝令兵士去往沐阴来援的大军中,建议他们堵住秦军的后路,明日一早再与自己的大军前后夹击,吃掉这支不知天高地厚赶来送死的军队。
“沐阴来了援军,那么卫将军也该动手了。
黄兄弟,你我能够死得其所,也算是能够对得起将军的厚爱了吧。”
当日夜沐阳城南,秦军大营中的牛庸看着远处的黑暗中星星点点的营火不禁喃喃自语道。”
.......
“不对劲,秋兹头人,这些秦国人摆明了就是要在此处与我们决一死战的目的啊。”
刚刚从秦国人的营寨前灰头土脸回来的阿花奴一脸讶色的找到了中军同样脸面显得无比吃惊的秋兹大声说道。
那秋兹则看着秦军营前躺倒的满地死尸也是面色难看至极。
“那些秦国人太狡猾了,他们在营寨前挖了两三层壕沟,又引了沐水注入。勇士们刚刚冲到那里就不得不下马步行,所以遭到了秦国人的弓箭齐射。
他们居高临下,秦弓又射的远,勇士们从下向上攻击,速度慢不说,马弓的弓力又不及秦国人,所以勇士们吃了不小的亏啊。
......”
阿花奴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泥土,一边向秋兹不断的唠叨着自己经历的不公,仿佛是在告诉秋兹,这一场败仗只是由于秦国人太过狡猾而造成的而已。
秋兹仔细听着阿花奴的唠叨,虽然他对这位身材矮小的盟友推卸责任的讲话也是极其不耐烦的。但他终究是沐阳大军的统帅,所以即便是再不喜爱听,那也得装出一番仔细聆听的样子,只不过他的耳朵自动的将一些抱怨和推诿的废话过滤掉了而已。
片刻后,阿花奴终于讲完了全部的话,看着他一把接过随从递过来装满水酒的皮囊咚咚咚的喝起了水来,秋兹思索了片刻后说道:“阿花奴头人辛苦了,一会儿新郑的一万援军就要到达此地,我会给头人补充兵力的。”
秋兹说完话后,那阿花奴顿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神色,但只是片刻他又换成了十分激动的神情立刻大喝声说道:“既如此,那秋兹大头领就容我休息片刻,待到援军到来后,我便领上儿郎重新上阵厮杀就是了。
我就不信了,草原上的勇士们什么时候能被一群软弱的绵羊给吓倒。”
阿花奴情绪激动的说完话后,立时向秋兹拱了拱手后转身走出了秋兹的大帐,这让秋兹也不由自主的跳动了好几下眼皮,因为在并不漫长的时间里能够看到同一个人一会儿可怜巴巴,一会儿又如此慷慨激昂的模样,着实让秋兹一时半会儿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传令下去,一会儿援军来后,先让别木尓率步卒五千进攻秦营。要是还拿不下秦国人的营盘他就不要来见我了。”
“是”。
秋兹显然并不太相信阿花奴这个老狐狸的表态,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将别木尓的北狄人派上了战场。
其实从心里讲,秋兹并不太愿意让别木尓去出风头,因为纵然如今再也没有了戎狄之分,所有来自草原的部落都以夏为名,但数百年来形成的戎狄不两立的世仇还是让秋兹下意识的将别木尓的军队放在最后使用,这样一来别木尓的军功就无法对其他戎人部落构成威胁了。
但如今不争气的阿花奴损兵折将始终无法攻克秦军的营盘,而且据他的观察来看,那些秦国人虽然也死伤甚重但依旧没有伤及根本,所以为今之计也只有让善于山地作战的狄人们去搏一搏了。
不然的话眼看着阿花奴的族人们死伤太重却还要让他们拼命,纵然是雄鹰秋兹也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今后也无法向大单于交代。
正当秋兹十分为难的做出一番决定的时候,高坡上的牛庸也是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当阿花奴的兵士们留下满地的尸体撤走之后,山坡上的秦兵们顿时纷纷倒地,累瘫在了地上。
一番查点过后,当牛庸听到晌午的战事中全军箭矢已经十去其七,士兵也已经死伤过了千人的消息之后,他的心中顿时又开始打起了鼓来。
他深知若是在平时,两成左右的伤亡足以让一只强军处在奔溃的边缘,所以面对着人数多于自己太众的敌军,纵然是连战连捷的牛庸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了主意。
按说自己率军从昨日奇袭沐阳取得大捷,到今日与近万戎军缠斗半晌,那沐阴城方向的战斗早就已经打了起来,而且卫木将军的骑兵也已经开始向历山移动了。可是他这半日却始终没有看到前来送信的一兵一卒,更别提让他们撤军的号令了。
而且按照计划,来接应自己的援军也应该就在今日到来了,可是那平静的沐水上又哪里能看到一兵一卒,一舟一木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