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八绘声绘色的把事情讲述完,当然,他的重点是放在义兄王侩如何费心费力,深入险境的帮助李彦料理后事,也好为接下来张口要金条打下基础。
而屋子里听的人,心绪万千,各不相同。
老道士郭京背靠着门,贼眼乱转,一边听着,一边思索,希望能从中找到自己可以帮上忙的,或者说,能让自己露脸的那个点。
萱草的心都放在杨锦身上,当知道杨锦骑马出城的时候,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不仅活着,而且还脱离了险地,真的好有本事。
忧的是,他这一走,还能否回来?毕竟人命关天,杀的还是朝廷的命官,肯定会满城通缉抓捕,应该不会回来,想必是远走他乡了。
失落感油然而生,小丫头又一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感觉,如同弟弟死的那天一样,心痛,心碎,她夺门而出,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李彦追出门,表情严肃的对小沫道:“帮我看着这丫头,别做出什么傻事。”
小沫不敢怠慢,应了声,追了上去。
李彦这才稍微放点心,这个苦命的丫头。
待再次返回屋子,才想到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地方——师爷何于没死!
他忙问孙老八:“八哥,那何于现在何处?”
孙老八舔了下嘴唇,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隐瞒,支吾道:“这个……这个我没问。”
李彦点了点头,沉吟半晌,道:“何于不除,后患无穷,麻烦八哥再去打探,但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
说完,目光看向孙老八的腰带。
孙老八脸一红,道:“好的,我这就去,明日给你答复。”
“等等!”李彦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道:“做身衣裳穿,事情办好另有额外奖励,这不算在里面,八哥先拿着。”
老道士眉毛挑起多高,那可是一锭银子,够他去窑子里潇洒很多次的了,眼中尽是羡慕,这使他更想参与到其中。
李彦疑惑的看着他道:“天机道长还有事?”
老道士弓着腰,笑嘻嘻道:“没事,没事,老道士随时等着您给安排事儿做呢。”
“暂时没什么事,道长帮李某照顾好前院的兄弟们就行,若真有事麻烦道长的时候,您可莫要推辞啊。”
老道士连连摆手道:“大人这是哪里话,吃谁的饭,为谁办事,理所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望秀儿了,也不知过的好不好。”
李彦心里有事,略感烦躁,邹眉道:“道长有话不妨直言。”
老道士清了清嗓子,尴尬道:“能否也先给贫道一点银子,等下次有事做,我就不要赏赐了。当然,不敢要一锭,给点散碎银子就成。”
李彦不想和他废话,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道:“不用客气,拿去花吧。”
但心里有些后悔,是该换些散碎银子,打发小鬼,不能总是出手这么大方,赏罚制度不建立好,会给以后用人留下隐患。
老道士作揖离开,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李彦才陷入思考中。
他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未解,比如:杨锦为什么帮自己杀李知县?
若说单纯为了萱草,李彦是一百个不信,这说不通,因为即使不帮这个忙,他们俩个依旧能在一起。
甭说自己只是一个干哥哥,就是亲哥哥,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幸福。
李彦也不觉得他是为了钱,若是那样,在杀人之前就应该和自己讨价还价才对,所以可以明确否定不是为了名利。
不图名,不图利,不为情,还有什么?
李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想倒杯水喝,忽的想起孙老八对着壶嘴喝过,又放回桌子上,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几趟,而后哀嚎一声,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抓着头发生闷气,气自己脑子笨。
……
夜幕降临,漆黑笼罩着整个阳谷县,黑暗像一把巨大的笤帚扫走光明。
人们围着微弱的烛火,嬉笑怒骂,在这个娱乐贫乏的年代,小孩们最喜欢做的,就是让父亲给他们讲故事。
劳累一天的男人嘬一口小酒,笑眯眯道:今天我讲的不是故事,是真事儿。
妇女手里熟练的织着毛衣,冬季来临前还有三件要织,所以这让她有些匆忙。
夫妻多年,她知道自己的男人要讲什么,手中不停,嘴里嗔道:“也不讲点好的,竟捡些吓人的说。”
男人骄傲道:你懂个啥,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娘们不懂。
妇女撇了下嘴,没有反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咱们县老爷死啦,杀死他的人,据说是一位侠客,这大侠路过咱们县,那么一调查呀,咦,这李老倌不是他妈的好人啊,杀了罢,就咔嚓一刀……”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
男人和妇女对视一眼,而后趿拉着鞋走到院子里,喊道:“我说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串门子?”
“别废话,衙门办案,奉命搜查,速速开门!”
男人不敢多言,急忙跑到门口,刚拿掉门闩,瞬间窜进四道身影,皆身穿衙差官衣,右手押着刀柄,煞气凛凛。
其中一个领头衙差对着屋子里喊道:
“奉命挨户搜查,十个数之内,喘气的都站到院子里来,有未出阁的姑娘,请回避,多有得罪了。”
那男人抱拳拱手道:“家中只有糟糠一人女眷,还未睡下,大人们大可进去搜查,无碍。”
那领头衙差笑道:“算了,不进去了,瞧你也是本分人,如果看到可疑的人,速速报官,听明白了吗?”
那男人连连称是,将衙差们送走,把门闩横好,就听到邻居家的狗汪汪狂吠,摇摇头,回了屋子。
孩子们吓得躲到母亲身后,那男人骂道:“怕个鸟,你们又没犯法。”
那妇人道:“你刚才还说了县老爷坏话,我怕……”
男人猛喝一碗酒,眼眉一立,全然没了刚才卑诺的样子,怒道:
“就许他做,不许别人说,说话的犯法,做坏事当大官,什么鸟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