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济寺中有大小僧人近千名。此次劫掠宝马镇,共选出七百精壮,有悟真和尚率领分作数十批,假扮商贾旅客、贩夫脚足等俗闲之人先后摸下山去,到宝马镇外集齐后准备趁夜偷袭。
童牛儿见他们的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内,知道计策成功,心中暗喜,当夜近子时去后山一处高地放起三颗早备下的银色火箭。
火箭升入高空,炸出一片炫目彩花。这是和银若雪约好的,叫在山下已埋伏了数日的众锦衣卫和官军进攻的讯号。
童牛儿知这烟花一起,寺中人必要警觉,凭留守在此的悟空和尚的阴毒脾气,怕第一个便会怀疑到自己。是以先将唐婉莲藏入一间大殿的佛龛之下,然后自己也缩入其中,与唐婉莲依偎着听外面的动静。
不过片刻,果然响起警示的串锣之声。
初时只一个在敲,后来逐渐增多,很快响成一片。众僧均被惊起,穿衣提兵器在院中集齐。
悟空和尚自然也想不出凭梁济寺地势之险,官兵会从哪里攻入,只挑最薄弱的地方布置,以防万一。
他此时心中所急正是想查出在寺中放烟花报信的人是谁。
也确不出童牛儿所料,悟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只因在一班新入伙的人中他最特出,也最招悟空和尚恼恨,但因忌惮悟明,终是不敢来查问。
此时悟明不在,又有堂皇籍口,正是最好时机,悟空焉肯放过?马上率人明火执仗地来抓拿童牛儿和唐婉莲。
待推开房门,才见人去屋空,只在白墙上有用黑墨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半人大的‘傻’字,叫悟空恼得把脚狠跺,懊悔不已。
向手下僧兵吼道:“去搜,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俩个给我抓住,叫我摘了他们的心肝炒来吃。”众人应过一声,便向外跑。
可刚出院门,听四下里喊杀声已在耳畔,早来不及了。
童牛儿和唐婉莲此时躲在佛龛之下,听外面吵嚷成一片,乱到不堪,倒甚觉安然。
唐婉莲偶借晃过的火光见童牛儿双眸之中精光闪动,面含笑意,显然对此时状况早有所料。心中奇怪,俯他耳边道:“相公你到底是什么人?”
童牛儿以为事已至此,不必再瞒她,道:“我是官府中的人,前数日下山早安排好计算,教官兵今夜便来破山捉匪。天亮之后你就能回家与你父团圆了。”
唐婉莲听罢怔愕半晌,竟缓不过神来。这喜讯来得太过突然,倒真叫她一时无措。
二人又伏片刻,却听外面喧闹之声渐弱下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童牛儿正奇怪时,突听后山左近响起数声号炮。接着号炮之声便如闷锅炒豆一般,接连响起,不绝于耳。
童牛儿知必是锦衣卫已攻入寺中,向山下督兵之人报信,喜得将手一拍,道:“来了。”
唐婉莲倒被吓一跳,道:“什么来了?”童牛儿道:“自然是官军来了。这班秃毛驴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唐婉莲想着再过数个时辰便能逃离这里,与爹爹团聚,得过青天白昼的光明舒心日子,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转念想到怕要和童牛儿分离,又觉怅惘。
二人相处时日虽短,但童牛儿舍命相救,拼力维护她,这番恩情自然最动人心。
唐婉莲虽出身诗书半壁,礼乐持家的闺秀之门,毕竟是少女本性。自知自己貌美体娇,任哪个少年见了也动春心。不屑说主动投怀送抱,便是自己万般拒绝,怕也没人能抵挡得住自己妩媚的诱惑。可偏偏这童牛儿就是不肯垂怜于她,叫唐婉莲心中不服。
她却不知童牛儿自小到大阅女无数,如今在侧的赛天仙、银若雪皆是万里挑一的人儿;林凤凰更是世间罕有的仙子。唐婉莲和她们相比起来只在伯仲之间,是以难叫童牛儿动心。
但越是如此,越叫唐婉莲心里不甘,想不明白自己差在哪里。
这佛龛之上便是塑有观音大士的莲台。
佛龛之下本窄,二人藏身于内只能躬腰低头,半缩手脚。唐婉莲侧坐在童牛儿身后,离他不过存许远,细密呼吸皆喷在童牛儿耳侧。
少女口齿洁净,呵气芬芳,撩拨得童牛儿心下生痒。
他并非不为唐婉莲的娇美所动,只是阅世日久,知这好人家的女孩儿最招惹不得,一旦染指便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在后面。不如赛天仙这样的风尘中人,聚散都痛快容易。更何况有银若雪在侧,自己一旦与她勾搭岂不是将这无辜孩儿害了?
但心虽如此想,奈何情如春水,一旦泛滥,自然成灾,哪禁止得住?
唐婉莲也知这几个时辰怕是自己与童牛儿相处的最后时光。一旦分离,受千丈红尘阻隔,怕就再无见面的机缘。
此时三更已过,正是夜黑之时,佛龛下遮有明黄布帘,更是一分暗光都投不进来。二人身处其中,如入墨里,倒叫唐婉莲心胆放宽,将少女羞涩收拾起数分。
想着不论自己如何,任谁也瞧不见,且放荡招惹童牛儿一回看看能怎样?便伸手来搂在他颈下,将头前伸。
童牛儿不知她要做什么,扭头来应。不待出声,双唇已被唐婉莲捉个正着。
童牛儿立时觉得触处柔软,如遭电击,叫他浑身酸麻,一动也不想动了。
唐婉莲自小家教严厉,不曾得知吻为何物,只将童牛儿双唇含在口中,接下来该如何却不懂得。
二人相持片刻,童牛儿将舌递过,轻敲齿关。唐婉莲才知玄妙所在,暗自偷笑,摸索着抓了童牛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任他揉搓。
只不过片刻已引得童牛儿火起,再耐不住,将那柔软身体搂入怀中,解开衣襟,向里面摸去。
此时外面喧嚷之声已响成一片,可隐约见有数点火光亮起。
二人正自情炽,忽听外面脚步之声杂沓,先后有人喝喊着奔入大殿之中,接着便响起兵刃相碰之声,似有十几个人打斗在一起。
此时二人衣衫俱落,想停下来已经不能。
唐婉莲耳中轰响如雷,对身外之事已漠然不知;童牛儿却是勇狠脾性,愈听杀人溅血之声愈觉兴起,把唐婉莲柔滑身体抱在怀中,将腰拼力一挺。
唐婉莲是黄花处子,初次破蕊,怎堪承受?立时痛得闭目仰头大叫。
她这一声喊正好与外面中刀之人的一声惨叫响在一起,竟被遮掩得一丝不差。但其中意思却大大不同,唐婉莲虽痛尤喜;那人却把性命都丢了,其间的霄壤之别竟正好印证了佛家的生死轮转之理。
银若雪自童牛儿走后第二日再次赶回京中,先到父亲雷怒海办公的衙府中寻他。
雷怒海一边与女儿共用午饭,一边听她将这些日发生的种种事情讲了。
银若雪自然不敢提与童牛儿的事。但雷怒海何等奸猾,闻知二人共寝一室,又见银若雪在说到童牛儿时颊泛嫣红,目含春色,已想个大概。
但以为婚姻之事向来只有老天说了算,人力总是不及,也懒得问。只交待诸事小心,并向九门提督府借来一块虎头兵符交与银若雪,叫她在守城的飞虎营官军中选出五千人带在身边,以防人手不够用。
银若雪再次问起杜天横带人捉拿云婆鹤翁之事可有结果。雷怒海微微一笑,瞧她一眼,道:“你一力护着他们,叫你大哥怎能捉拿得到?”
银若雪捉了父亲的手摇着撒娇道:“爹爹,你信女儿,他二老不是方威所说的恶人,何苦为难他们?”
雷怒海最经不起她如此,笑着道:“好吧好吧,你说不是便不是。我本也不甚信方威所言,且先放在一边不提吧。”
银若雪想起童牛儿的阴狠安排,道:“爹爹,翠屏峰上梁济寺中的那伙匪盗此次去攻宝马镇。那里的驻军虽多,但没有运筹全局之人,怕也难胜,不如叫四哥前去总领调度。凭他能为,定能将那一伙草寇皆灭在那里,如此攻打梁济寺自然容易。一则可减少我锦衣卫的伤亡;二则找出林凤凰也必轻松些,好不好?”
雷怒海听女儿竟赞起方威来,暗觉奇怪。看她片刻,想着所说也有道理,点头道:“好吧。”
待听闻方威领命去往宝马镇后,银若雪先就持白虎营的调兵令牌将方威所辖营中锦衣卫尽皆调出,同时心中得意。
可入自己的朱雀营中后却吓了一跳。见营里的众锦衣卫各个披挂,手提兵器正在小校场内集齐,心中奇怪:我还不及传下令去,他们怎地倒先准备下了?
见丈高阅礼台上站着一名四十几岁的男子,方面大耳,十分入相。身穿宝蓝色长衫,似名教书先生,正负着双手向下望着,却不识得。
点手唤过最末一名锦衣卫,指了道:“他是何人?”那名锦衣卫见是银若雪,惊道:“五将军,您回来了?”转头向众人高呼:“营主驾到。”先就单腿打千见礼。
朱雀营众人皆转身来看,片刻间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