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敏‘玉’张着一双小手扑过,童牛儿见他这大还如此恋怀,以为在家中必是被疼爱惯了的。想着自己从小不曾得人搂抱过,心里凄凉得紧。觉得霍敏‘玉’可怜,将他拥入怀里。
霍敏‘玉’忽闪着大眼睛道:“我姐姐好吗?怎地不来看我?”
童牛儿道:“休急,再等些时日就来。”
林猛听此倒想起,道:“童大哥,霍小姐你如何安排?”
童牛儿道:“早晚也要送到你这儿来,叫她姐弟团聚。不过她既被我救到‘春’香院,锦衣卫必也知觉,不可能不注意。若‘操’之过急,只怕要为你召来无妄之灾。且先等等吧,看看动静再说。”
林猛知童牛儿虑事周详,远胜自己,点头应下。略一沉‘吟’,道:“我倒是惦念押在天字牢营的父亲,这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如今怎样?童大哥,还需你帮我。”
童牛儿听所托容易,点头应下。
此时银若雪正忙得厉害。
由于阉党酷政惨烈,致使地方多有不堪忍受者奋起抗争。
奈何魏氏党徒流布天下,东厂中的锦衣卫更是狠辣如虎。只要听闻有逆反,便联合地方武力彻底剿肃,毫‘毛’不留。东厂中五龙将军提携下的五营因此日夜忙碌,不敢偷闲。
童牛儿一月后见到银若雪时,见她比当初已憔悴许多。
银若雪也恨,道:“如此怎能杀得完?除非将天下的人都斩了。”童牛儿道:“别,需剩你我。”
银若雪最喜欢他逗‘弄’自己,笑着应。
童牛儿又道:“还要个卖大饼的。”银若雪未明他意思,道:“为何?”童牛儿道:“怎地笨?不然你我岂不要饿死了?”
银若雪笑着打他,童牛儿乘势将其揽入怀中。
银若雪这多日里宿霜奔雨,餐风饮‘露’,好不辛苦。久不得人疼爱,心里寂寞,此时偎在童牛儿怀中倍觉温馨,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童牛儿乘机占些便宜,将银若雪的柔软身体在怀里恣意‘揉’捏。银若雪还是个净身处子,怎耐得住他如此挑逗?呼吸渐促。
二人正缠绵得热烈,听‘门’外有个暗哑声音道:“雪儿,在房里吗?爹爹来看你了。”
银若雪和童牛儿都听出正是雷怒海的声音,皆吓得慌‘乱’。银若雪倒机灵,拉住准备‘乱’窜的童牛儿指向卧房里的大‘床’。童牛儿立时明白,倒身向‘床’下爬去。
随着年纪的增大,雷怒海愈加厌倦宫廷里冷冰冰的争斗杀戮。
他自然懂得善恶,也能分辨出自己帮魏忠贤所做的一切皆是不得人心的逆行,早晚必受报应。
奈何势如‘激’流,叫他身不由己,无力抗争,自然也就不能退却。
但他对银若雪这个唯一亲近他的‘女’儿却越加牵挂。
一晃月余不见,听闻她归京,便推掉公务回来看望。
银若雪整理衣裳,开‘门’让进父亲在厅中落座。
雷怒海问起银若雪此行如何,银若雪噘嘴道:“整日地奔‘波’厮杀,好不幸苦。爹爹,再有这等差事休遣‘女’儿去了。”
雷怒海看‘女’儿面有风霜之‘色’,自然疼惜。但仍摇头道:“你有所不知,魏大人这一向对地方叛逆看得紧,亲下口谕叫东厂五营前去剿灭。你若不去,辖下的朱雀营由谁带领?童牛儿吗?凭他能为岂不将满营御卫皆都葬送?”
童牛儿伏身在里间的大‘床’下面,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出,暗道:这雷怒海倒是我肚里蛔虫。若将朱雀营‘交’与我手,我必设计叫他们全见阎王去,也算为民除害。
雷怒海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一件事,向银若雪道:“雪儿,你与这童牛儿到底是怎样关系?怎地护佑他?”
银若雪睁大眼睛装糊涂道:“没什么关系呵。我何曾护佑过他?”雷怒海摇头道:“他令人‘射’杀汪宁等团丁一事与你本无牵连,你却逞险为他遮挡,为何?”
银若雪立时哑口无言,低头沉默片刻,嗫嚅道:“他来求我。我以为爹爹一向器重他,必也不愿他出事,是以——”
雷怒海这多日来听尽方威、杜天横等人对童牛儿所进谗言,心下已恨。以为到如今童牛儿也没什么要紧的用处,养在东厂里易成祸患,不如及早除之。只是不知‘女’儿与他有多深的瓜葛,是以今夜来探虚实。
此时听银若雪似在推脱,对所言并不肯信,有意进一步试探。猛地一掌击在案上,怒声道:“这小儿竟敢欺我软弱,回去我便遣人将他下入诏狱处死便了。”
童牛儿在‘床’下吓得心颤,暗道:多亏此时在此得知消息,不然向哪里逃去?
银若雪最熟悉雷怒海的作风:他若说杀谁,必无心杀之;他若不说如何处置,只嘿嘿冷笑,一半日内此人必死无疑。知道父亲是在试探自己,心下矛盾。
如自己不为童牛儿遮挡,父亲必要夺他官职,将他赶出东厂。他若脱去飞鱼服,变成白丁一个,与自己差至万里,自己还如何与他‘交’往?
可若为他承担,该怎样说呢?自己还是个清白处子,虽在父亲面前,言语也需谨慎呵。银若雪左右为难,脸‘色’也‘阴’晴变化不定。
雷怒海何等‘奸’猾,怎能看不出?哈哈大笑片刻,拍了银若雪的肩头道:“雪儿,你要看清童牛儿的品‘性’呵,休被他‘蒙’骗了还不知。”一语将银若雪的双颊羞得绯红,不知如何应声才好。
雷怒海起身道:“我若得知他做下欺辱你的事情,必将他下入诏狱,叫他受遍五刑而死。”声音洪亮,震动屋宇。
童牛儿才知原来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禁吓得冷汗湿衣。暗骂这阉贼狡猾,早知自己藏身在此,却不动声‘色’地胡言‘乱’语敲打。
其实雷怒海刚进府邸,那被童牛儿折磨到不堪的杨公公已抢身在前,将‘童牛儿在小姐房里’的讯息告诉了雷怒海。
雷怒海进房后见银若雪颊上桃红未退,鬓发散‘乱’,目光仍旧‘迷’离,心里有数,以为杨公公所言不虚。
但‘女’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正是脸面值钱的时候。自己身为人父,岂能不顾及?她招惹来的自己虽管不得,却不能将她招来的轰赶出去。不然一旦传扬开来,人人红嘴白牙,说着容易,听起来却晦涩,还叫‘女’儿今后如何为人?
雷怒海此时才知养‘女’儿的难处,暗悔当初不如过继个男孩好些,省却多少麻烦和担心。
但‘女’儿已养到这般大,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能忍下满腹的怨气出了府邸,带领百多名亲随护卫和几十名红衣太监飞马回宫去了。
童牛儿待爬出‘床’下,抹着额上汗水来在中厅。
见银若雪呆坐在胡‘床’上,目不‘交’睫地痴怔。上前问道:“怎地了?”银若雪转脸瞥他一眼,低头道:“该将你如何是好呵。”语气婉转,满含‘女’儿思‘春’的忧愁,听来叫人怦然心动。
童牛儿哪里知道她该将自己如何是好?只在侧坐了,将银若雪的素白小手抓过握着道:“还能如何?自然娶在你房里养着最好。”
银若雪听他言语歪扭,心里恶之,颦眉‘抽’手道:“怎地没个正经?难怪爹爹瞧你不上。”一语将童牛儿惹恼,叫他霍地立身嚷道:“你爹爹瞧得上哪个了?你倒对我说说。”
银若雪心里本烦,见他如此嚣张,也立身大声道:“他瞧不瞧得上别人我不知,只知他瞧不上你,叫我如何嫁得?”
童牛儿听到这句,立时息烟灭火,没了动静,萎顿在椅上端盏喝茶。银若雪却不肯止歇,咬‘唇’挥手道:“休在这里惹我烦,滚回到那娼‘妇’的榻上去吧。”
童牛儿一向爱逞口舌之能,岂肯就此认输?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娼‘妇’?我房里还有两个如神似仙的黄‘花’处子呢,任哪个都比你强些。哼——”
他在从前酒醉时就曾说过这类言语,叫银若雪恼恨到不堪,经过这长时间后本已淡忘。不想童牛儿今日滴酒未沾时也犯糊涂,竟又提起。
却不知这一语惹下银若雪的恼恨,早晚要给林凤凰和白‘玉’香带来清白之劫、灭顶之灾。叫童牛儿奋起抵挡,忙得好不辛苦。
魏忠贤等阉党为镇压因酷政统治而起的挣扎与反抗,在京城里的大街小巷满布缇骑和侦察。
史载:民间偶语,或触(魏)忠贤,辄被擒谬,甚至剥皮、断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
有个故事称:有四人夜饮密室,一人醉,大骂(魏)忠贤,声未绝,锦衣卫入,逮致(魏)忠贤处指其罪。(魏)忠贤怒,断其舌,剥其皮,碎尸百块散于巷间,令民惧之。日久,民间重足侧目,相指无语。而士大夫无一夕敢舒眉欢颜,坐谈间不语时事;虽地偏远,亦如针刺在体,卧不贴席,皆恐有耳听闻。(魏)忠贤亡日久,思之犹令皮骨悚然。
由此可见当时阉党的统治酷烈到何等程度。
童牛儿念及此,以为若叫林猛和朱大哥等人到街巷间去寻廖昌期、周宗建、黄尊素等人的家小,怕要引起缇骑和侦察的注意,容易惹下麻烦,是以一力承担下来。
他久在市井间‘混’迹,结‘交’广泛,寻几个人出来倒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