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连环计
虽说入秋了,但立秋之后刚好遇到三伏天,天气仍旧闷热。南怀地处河谷,愈加湿热难耐,整个南怀,像个蒸笼一般,热得让人心烦。
淳于延性子急,又在南怀困了几个月,心性愈加暴躁,尽管明白父亲久围不攻是想拖延时间的道理。但长期待在南怀,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这日,看着侍卫端上来的饭食,颇不合口味,他不悦地啧了一声:“说过许多次了,本将不吃芹菜。”
“可南怀王说,芹菜清热利湿,特意让卑职给您送来。”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但始终觉得难以下筷,放下筷子对侍卫道:“拿纸笔来!”
……
淳于嘉收到大儿子的书信时,正在与部下商讨如何围剿赵瓘,看到儿子请求出战,他不觉笑了出来,将信给身旁的长史贺岚看。
“估计是在南怀热坏了。”贺岚笑道。
“所以我们得赶快把作战的策略想出来,不然他怕是会自己领兵冲锋了。”淳于嘉亦是笑道,转而问刘颂,“将军可有可行的方案?”
“如今在赵瓘手中的,就只有白水、临关,若抚军将军出战,必定将人赶往白水,我们可以在去往白水的路上设下埋伏,便可一网打尽,到时白水和临关就不攻自破了。”刘颂沉声道。
“好,那便依将军所言,本帅这就下令,让淳于延出击,那就劳烦将军在白水周围设伏了。”
“卑职遵命!”刘颂领了命,便退出了营帐。
其实,刘颂也明白,这样的作战策略,并没有多惊人,赵瓘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怎样都能将其置于死地。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淳于嘉为何拖延那么多天,他究竟在等什么?
直到确认刘颂不会回来了,贺岚才对淳于嘉道:“下边传来消息,南越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粮草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他低声问。
“已经交接好了,一切无虞,您尽可放心。”
淳于嘉笑着点了点头,忽闻营帐外响起了几声雷鸣,“要变天了,得告诉延儿一声。”
……
一弯残月遥遥地挂在苍穹之顶,轻柔的月光泄了满地。后半夜,总算有那么一点清凉可言,没有战斗的夜里,是如此的安逸和舒适。
借着月光,哨兵勉强能看清前方的动静。但是职守了两个时辰的他已经疲惫不堪,心中暗骂那个换班的人怎么还不来?他靠着柱子,心说他就休息一会儿,可刚闭上眼,一道火光便朝他飞了过来,直直地插进他的喉咙,他倏地睁开眼睛,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而另一个岗哨的哨兵亦被两只火箭射在喉咙上,倒地而亡。
前来换班的哨兵看见了这一幕,登时脸色大变,转身大喊:“偷袭……”
他话音未落,霎时间,数以万计的火箭朝营地飞来,惨叫声顿时打破了早秋夜里的宁静……
淳于延看着山下火光四起的营地,不由得笑了起来,对身旁的长史李洲道:“赵瓘的皇帝梦应该醒了。”
“醒了咱们就得去伺候着,可不敢有半分怠慢,万一功劳被刘将军抢去,可就功亏一篑了。”李洲道。
“说得是呢,咱们也赶忙去伺候着了。”说着,扬鞭狠狠地抽在马身上,朝夜幕中驰去。
……
刘颂按淳于嘉的部署,埋伏在去往白水的路上,等着赵瓘过来一网打尽,可一天一夜过去了,却不见叛军半点消息,难不成人已经被淳于延就地剿灭了?
“这不太可能,赵瓘手中还有十万人,可淳于延也就五万人,就算是十万头猪,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杀完。”身旁的长史陈策道。
“不对,这件事不对,”刘颂站起身来回走动着思考,“淳于延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他想抢头功?”陈策皱眉道。
刘颂摇摇头,“淳于氏的目光不会这么短浅,只怕……”
“报——”
陈策看了刘颂一眼,方才宣人进来。
“禀告将军,叛军已经逃往南越,淳于将军已经前往追击!”
闻言,刘颂登时脸色大变,“当真?”
“淳于将军昨夜里已追击叛贼而去,特遣卑职来告诉将军!”
刘颂压着心中的怒火,挥手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待人走后,陈策才皱眉道:“这该不会是巧合吧?”
“巧合?”刘颂冷哼道,“你见过如此不合情理的巧合吗?赵瓘就算有本事窜通中山全郡与其造反,还能跨过南怀与南越勾搭成奸?他现在是瓮中之鳖丧家之犬,南越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接纳雍朝的叛贼?不怕再被淳于嘉灭族吗?”
熙朝末年,南越叛乱,赵晧命淳于嘉平乱,险些灭了其族,以至于后来这么多年没有丝毫动静。这才过去三十年不到,难打南越又有可以砍的脑袋了?
“显然淳于嘉之前拖延时间,是为了勾结南越!而淳于延在我们之前设伏,将人逼了过去。”刘颂沉声道,“咱们必须去追淳于延,以防他和南越给我们上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让淳于嘉把兵力派到南越去。”
“可是,咱们这一追,就怕落入他们的圈套内。”陈策皱眉道。
闻言,刘颂不禁皱眉,“卿所言极是,”他点点头,若是淳于延在南越某处设伏,他连反击之力也没有,到时只怕淳于氏父子会更加肆无忌惮。他沉默半晌,正欲开口,又听闻下人来报。
“何事?”
“禀将军,叛贼已逃往南越,大将军命您火速增援淳于将军。”
他睨了那人一眼,平静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待人下去后,他冷笑一声对陈策道:“还真被你猜中了,淳于嘉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
“如果我们在南越遇伏,将军您可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他想了想,对陈策道:“派王胜去追,咱们去临关。临关与南越接壤,接手了临关,我们不至于太被动。”
……
淳于嘉猜到刘颂不会听命于他追去南越,所以早早就派人去临关,不费吹灰之力便接手了。而由于刘颂的撤出,淳于嘉已经进驻南怀,现今局势,淳于嘉掌控了南怀全境,淳于延深入南越,西南三郡中的两郡已经到了淳于氏手中,下一步便是通过临关,直取中山,之后整个西北西南就都在淳于氏手中。
而此时的刘颂,手中就只有三千来人,深知中了淳于嘉的连环计,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狐狸真是阴险至极!”营帐中,陈策怒道。
刘颂看了他一眼,早知如此,还不如全军去追淳于延,加之兵符在身,也还有些胜算,也好过现今时时担心被淳于嘉偷袭。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些事,也算是预料之中。”刘颂冷静下来,细细分析这当前的局势,“他设计架空我,但还没到杀我的时候,他应该也知道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若是我死了,东西他也别想得到。他把我们困在南怀,就是不想看到我掌一方之权。但他困得住三千人,困得住三十人吗?”
“您的意思是?”
“淳于嘉下一步棋一定是中山,但他也忌惮着他走后赵观为我所用,又怕自己不亲自上战场中山被我所占,两其相害取其轻。他肯定会留在南怀,那我们就潜到北海率先平定中山,在拥有一定的实力之后,才有调兵回朝的底气。”
“将军英明!”
“你去挑三十个身手好的,天黑后随我出发,其他人原地镇守,不可与淳于嘉的人起冲突。”
“卑职明白。”
刘颂看着那晃动的门帘,不禁笑了起来,淳于嘉有张良计,自己就没有过墙梯?逆天而行,不会有好下场。
且说淳于嘉这边,确实如刘颂所预料,不仅要对赵观严防死后,还得处处忌惮着刘颂。转眼,淳于延入南越已半月有余,按理应该回来了。只有儿子镇守着南怀,他才敢放心进军中山。
“大将军,南方传来消息,抚军将军已经活捉了赵瓘,人被压在了南越,他正往回赶。”长史贺岚推门进来道。
闻言,淳于嘉放下手中的兵书,起身笑道:“好,接下来,就只有中山了。”
“奏折卑职已经拟好,请将军过目。”
他接过奏折,认真将内容看了一遍,笑道:“现在外患基本扫清,唯有内忧了。”
“按理,这个奏折会先送到魏大人手中,由魏大人呈上,陛下批阅后再按律惩治。可如今朝中,能帮魏大人说话的,只有京兆大人了,其他的,人轻言微,而张勉已经不足为信,到最后只怕会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贺岚有些忧心道。
“就算轻罚,他们也不会稳坐钓鱼台,赵欢的根基,也许比你我想的还要深,总该要一点一点的来。但只要有人在,一切就都好办了。”淳于嘉平静道。
“那奏折我就发出去了,预计八月下旬才到京中。”
“今日八月初几了?”他忽然问道。
“初七。”
他微微皱眉,倏而展开,语气感慨道:“快中秋了,时间真快啊。”
贺岚有些不解,但是也没说什么,拿着奏折也退了出去,而淳于嘉回身坐下,拿起兵书,却没有再翻过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