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跟随你,不过数月,你不能太苛求他们!”柳如是款款说道:“有一颗尽忠的心,不畏生死,对你来说,现在就已经够了,至于其他的短板,可以慢慢去补!”
她托着腮,看着高函,“是不是因为属下的死,让你感觉到危机了,和在京里感觉很不一样?”
高函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这里不是京里,而你的这些属下,也没有经历多少面对面的浴血厮杀!”柳如是微微摇摇头:“他们是护卫,不是军中的百战老兵啊,在京里他们跟着你出差事,有多少机会和对手厮杀呢,不见血的,就算你平时练得再好,终究还是算不得悍卒,他们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你是说,要实战练兵?”
高函眨眨眼,桌上的灯火轻轻的发出一声爆裂声,两人之间沉寂了下来。
“护卫,厮杀?”他默默的念叨着,似乎开始觉得自己的不快有些没有来由。
“这些人,算是你的家丁了,尽管我不觉得你以后有领兵征战沙场的机会!”柳如是点点头:“但是,这些人,好像你一直是按着你们锦衣卫的那一套操练的,你现在又想按照军队里的做法去要求他们,有所失望是正常的!”
柳如是明白高函不快的症结所在,苦笑着摇摇头:“你让一队再勇猛的歩卒去对付一队骑兵,你会因为歩卒被骑兵杀散溃败而生气吗?你会因为歩卒折损过大生气吗?这歩卒根本就不可能取胜好不好,但是,若是这一队歩卒,变成了骑兵呢?”
高函也笑了起来:“没错,是我心态失衡了,这些人练了几个月,能有现在的模样,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做锦衣卫的差事的事情,他们没有让我失望,今日之事,是错在我拿歩卒当骑兵看了,不过,若是有可能,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步能骑!”
“你也太想得美了!”柳如是见他解开了心结,也笑了起来:“若有机会,分出一些人来,操练短兵搏杀之术,也是可以的,想来从军中找几个人教授他们,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时候,柳如是才想起自己要说的正事来。
“那抓来的那些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事情你都了解了!”高函瞟了她一眼:“依你之见,你该如何处理呢?”
“那得看他们和你要做的事情,有没有关系了!”柳如是沉吟了一下:“你此来,主要是为了采买大炮一事,想来你也察觉到了,这事情只怕不通过那维克多商会,有些麻烦,这些人,若是和那维克多商会没有关系,稍稍惩治下也就行了,毕竟听说他们也死了不少人!”
“若是和那维克多商会有什么关联,那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有没有关系,我都不能轻易放过他们!”高函摇摇头:“我的人,不能白死,看看他们有没有价值吧,若是有价值,或许能留下其中一两人的性命,若是没价值,他们全部都得死!”
“这样做,会不会激烈了一点!”柳如是看着他:“这个地方番人聚居,激烈的手段,怕是会引起反弹,若是那维克多商会,借此生事,只怕要为你的差事,平白无故的生些波折!”
“生事!”高函哼了一下:“我就指着他们生事呢,正好将这什么商会,好好的敲打敲打,惹恼了我,直接赶绝了他们,真以为死了张屠户,我就得吃带毛猪啊!”
柳如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了一个死掉的属下,哪怕坏了皇帝的差事也在所不惜么?她可不觉得高函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个和性情没关系,这些年,柳如是在京师,见到太多的龌龊的人和事情了,就算是那种有情有义的人,有情有义也有一个限度,为一个死掉的属下,坏皇帝的事情,这种限度,显然是不存在的。
“就算你挖来火器厂的工匠,短时间内,也未必造得出朝廷要的大炮来!”她转转眼珠,想到了一个可能。
“真要是造不出,咱们不是还可以抢吗?”高函龇牙笑了一下:“你不觉得在濠镜澳,那些番人的商船上,装着的那些大炮,有些碍眼么?”
“不妥!”柳如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为难一下这些番人可以,但是,若是挑起这些番人和朝廷之间的战争的话,只怕你这个观风使也个干不下去了,再说了,真做了这种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啊,我又有什么好处呢!?”高函摇头,喃喃自语道:“有些事情,就算没好处,也得试着做做的……”
“大人!”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张春燕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外面来了不少番人,让咱们将抓拿的人犯叫出来,百户大人正在和对方对峙,属下们该如何做,请大人示下!”
高函朝着柳如是看了一眼,柳如是点了点头:“一起去看看吧!”
四海酒楼外面,此刻已经是火把通明,几近百人全副武装的站在四海酒楼的门口,除了经常在濠镜澳的街道上看到的那些维持治安的治安队以外,在外面,隐隐绰绰还有不少带着武器的番人们,而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一个个长火枪的支架也悄悄的在黑暗中架好。
在四海酒楼的门口,孙玉林和几个锦衣卫,就那么提着绣春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听着对方那个领头的家伙,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在孙玉林身边,奥利维亚低声的将对方的话翻译过来,轻轻的在孙玉林的耳边说着。
“我再次重申一下,这是一场误会,一场很不愉快的误会,肇事者应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贵国的法律并不适用于我们葡萄牙王国的公民,我们希望贵方能够交还在误会中被贵方扣押抓捕的我国公民,交由我们审判惩罚,我们郑重承诺,在误会中产生的伤亡,不再追究!”
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高大番人,有板有眼的对着孙玉林说道。
“而且,我们经过贵方的允许,拥有在我们王国的公民的聚居地,拥有一定的自治权,若是你们强行的扣押我们王国的公民,这将极大的损害大明帝国和我们葡萄牙王国之间深厚的友谊,希望贵方能够三思!”
这些话,原封不动的翻译到了孙玉林的耳朵里,孙玉林忍不住嘀咕了一下,“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
“就是有病!”奥利维亚狠狠的点了点头,对方说的这个肇事者绝对包括她和她的同伴们,她绝对不想自己被交出去,此刻,在这四海酒楼,她可是觉得比和自己的这些同胞们呆在一起安全得多。
孙玉林一点都不怵面前的这些人,哪怕看起来现在酒楼外面的这些人比起酒楼里的人还要多。
说实话,这也就是这些不开化的番人了,这要是大明百姓,一个个拿着武器围着他们,他一个聚众造反的帽子就扣过去了,威胁锦衣卫?你真当你们个个都是东厂出来的啊!
那些刀啊枪啊什么的,他就当是摆设看了,敢动手,且不说胜败死伤,朝廷的兵马回头就能平了他们。
当然,不在乎是不在乎,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他身后上上下下三十多个拿着火器的锦衣卫,也是他敢直接说对方有病的底气。
身后脚步声响,他扭头一看,高函和柳如是已经从身后走了过来,他急忙走回去,将二人拦在门内:“大人,外面这些番人不晓事情,你坐镇指挥,看属下处置就行了!”
高函瞟了灯火通明的外面一眼,点了点头,直接在大堂里坐了下来。
孙玉林回头,直接对着那些番人吆喝起来:“你们这些番人,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知道你们围着的地方,是什么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