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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纵横天下 第一百七十二篇 团圆夜

  小薇回家去看流火了。

  正是流火满一岁的祝贺宴席。

  列清朗所有的好哥们儿都来了,包括倾水然,叶满天两个好兄弟,只是童潇还忙碌在镖局之内,刚刚卸下一堆货品。

  还有王鹣也是,还在外地出差呢。

  小浩蓝偷偷地钻进卧室,去偷看正在摇篮里熟睡的流火。

  流火此时正午睡呢,被小浩蓝瞧着,像被瞧一块宝似的。

  她红彤彤的霜铺在面颊上,白乎乎的小脸蛋圆嘟嘟得可爱,藕节一样的小手耷拉在一侧,从鼻孔里呼出一口又一口浅浅的气泡。

  小浩蓝圆溜溜的眼珠子跟倾水然很像,小浩蓝这专心观赏的一幕恰巧被小薇给瞧见了——不由得发出感叹,真是越长越像他二哥哥了。

  而浩蓝像倾水然,自然也就像倾世城,鼻子比他两位哥哥的稍挺要圆润一些,嘴唇比两位哥哥的稍薄要厚实那么一些,似乎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只是小孩子还未长开,至今未来模样还未完全可窥得,只是冰山一角已然遁现了。

  “浩蓝,过来,别去打扰小妹妹睡觉。”倾水然一声令下,浩蓝果然就听他二哥的话。

  小薇走来偏厅道:“怎么不去正厅坐着?”

  倾水然应道:“图个清净!”

  他浅浅一笑,使得小薇一怔。

  想来是清净也太过于清净了吧!

  小薇转头举步朝向小浩蓝低腰道:“流火呀!恐怕是今早与昨晚太过闹腾了,今个儿中午才睡得如此酣甜。”

  “无妨事的,你想吵她都吵不醒呢!”

  “我……我……过一会儿再来看妹妹。”小浩蓝可爱地嘟囔道,有生第一次以来,口齿如此不伶俐。

  然后立即跑开了。

  不知又去哪边探探水里的鱼,或者捣弄捣弄风里的拂花。

  以前,他二哥经常带着他到处乱跑瞎逛,去山上捉鸟啊,去湖里钓鱼呀,还有去擂台上打架。

  可是如今——他却似乎是再也没有昔日二哥哥的模样了。

  一点儿也不想陪他玩。

  现在,可怜巴巴的浩蓝只有一个人自己玩,与自己的孤影为伴——因为就连三哥这一年也不在他身边儿,然而,三哥自然是回来了,可人嘛,岁数越往上走,就越是形单影只,变成了人模人样的大人了,又怎么可能低下身段,像以往一样像小孩子一般捉弄打趣呢?

  时间似乎是像一条长河一样,终究会向大海流去,不见了当时的痕迹。

  在一年前的那艘海船上,每个人开始相遇,每个人开始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直到终了,结束,所有的烟火与摩擦都化成了一滩泥。

  该来的总是会来,成长了,便老去,年少的,便继承。

  浩蓝坐在一张老虎椅上,端详着他二哥喝酒,他二哥的眉目果然是清秀可人啊!先前他看过不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图——是从倾开元私藏的珍品库里悄悄地掏一眼瞧的。

  他二哥比画上的这些人物还要美上几分,而浩蓝小弟弟觉得唯一可以与倾水然媲美的便是乌府的乌无晴了。

  先前,老是跟在二哥还有三哥屁股后面转悠,偷溜出来的,便一眼入了白羽官人的美人颜。

  浩蓝从武庄木槿花及杏楼杏枝摇曳的影子当中脱离出神来。

  盯着小手中把握着的酒杯,盈盈粼粼,煞是好看。

  这是列清朗自家酿的,已经在地窖里藏了两年之久,本来是打算从他们哥儿几个结拜并且结识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埋酒的,可倾水然说偏偏不,说这样就太过仪式感了,太过庄重,让人感觉像再也不见的生死离别一样。

  “要埋就什么时候自己准备好了,再埋,别稀里糊涂地埋了进去。”倾水然当时的原话就就是这般。

  列清朗才开口道:“原来……你是嫌弃我们哥几个无为之事哦!”

  倾水然反驳道:“并无此意。”

  随后,王鹣就为其打圆场,“列哥,倾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脾气秉性就是如此,乖张得很……”

  “哈哈哈哈。”童潇敞开胸怀大笑道。

  倾水然突然对上小浩蓝的视线道:“喝不喝?”

  “不想喝。”浩蓝放下道。

  “那好吧!你去外面玩玩。”倾水然身为亲哥再一次吩咐其弟道。

  倾水然见着小浩蓝的身影从门口的光明之处渐行渐远,逐渐抵达巷口,被缩成一个圆圆的黑点。

  幼年的小浩蓝,还是尤其壮实的。

  看见浩蓝这么沉闷,倾水然自己也没有法子,谁叫他这么幼年,与我们这群哥哥们格格不入呢?

  浩蓝躲在一旁,还是看见他的二哥在房间一隅之地独饮清酒。看书窝

  酒香四溢,而浩蓝口水咕哝一两声,却嗅不得,闻不到。

  也许,只有等到那么一天,他才能变成大人吧!

  做任何他想要做的大人的事情,不再受任何的束缚——可是他不知,小的时候,是一种狭小的有形的束缚,而到了长大之后,懂事了,又是另一种无形的广阔的束缚。

  幼年,你只是一只养在鱼缸的鱼儿,到了半成长状态的时候,你便是那广袤无垠的大海里的一条鱼尾儿,没有人再拿渔网来限制你,有的事更多的天上捕食的海鸥还有海里一些凶猛的鲨鱼,或者一个大浪就已经将你淹没了。

  浩蓝,在想,长大了果真如小奶包说得那么好吗?

  为什么,二哥哥长大了,他却再也没有看见过一年前在那艘海船上看见的模样。

  不行,他要将那艘船上的姐姐给找回来。

  记得,她叫做叶风停,如若风停雨落一般袭来的气息,还有那把贴身的琼玉宝剑,还有姐姐身穿的那身紫衣,还有粲然之笑容、眉角、弯起的敷口船,他永远记得。

  这样,哥哥也许就会开心。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见哥哥脸上挂着一份淡淡的忧伤的,也许别人看不出,但是他小小年纪却觉察得出——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时候哥哥的眼睛与此时的眼睛大不一样。

  “水然,王鹣怎么还未来?”列清朗不禁着急道。

  此时,童潇、倾水然好几个都已经围坐在一起团圆了。

  与小薇、列清朗这两口子并非沾亲带故的,而是作为这小小一列府的管家婆,在一旁为他们端菜递水的。

  列清朗起身道:“你坐下吧!王姨。”

  “我来弄这些,你都忙了一下午了,铁定累了,来,坐下。”列清朗腾开位子,一只手就不顾左右地将王姨按下。

  “王姨,来,吃菜,这可是您最爱的红烧咕噜肉了。”小薇给王姨夹菜。

  王姨面慈和善,堆得一脸幸福的微笑,道:“我的确是累了,哈哈哈。”

  “这个我爱吃。”

  “来,大家伙儿也动动筷子吧!”王姨招呼道。

  列清朗往厨房举步而去,还有一盘压轴菜,那是昔日他做男伶时候最爱吃的一碗菜——红烧肉。

  吃上一块,入口即化,再饮上一口隔壁的清茶,躺在理发铺的一张藤椅上憩息一小会儿,一日的劳累与倦意便都一扫而光了。

  一盘红烧肉已经到位,倾水然蓦地盯着这碗菜,却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列清朗刚端上来压轴菜,就见倾水然一脸变了颜色,由麦色皮肤变成红,再由红变为紫。

  不知不觉,把酒言欢,倾水然已经一杯两杯三四杯下肚了。

  “水然,少喝点儿。喝醉了,别半路上不小心给石头绊倒了。”列清朗劝诫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倾水然回答道。

  逗得小薇捂嘴一笑,上次,还是她把倾水然从半路上给背回来在她家住了一宿呢!

  想起那死气沉沉,酒意婆娑,睡意惺忪的美男躺地图,小薇就觉得她这个弟弟着实是有那么一点儿可爱。

  “今日你可不许喝醉了,指不定又要让我在半路上截胡呢!”小薇抢过倾水然弯腰倾身正要从地上拎起来的酒瓶子。

  晃荡一响,那酒瓶子已经到了小薇那里,随后便传递给了童潇。

  “当真是……”倾水然两鬓泛红,既然喝不痛快,只有掐灭酒霸的念头,“算了,不喝了。”

  “来,我们喝。”童潇屈身弓腰给在座的每一位,包括王姨,每人都递上一杯酒,盈盈眉眼目,笑容可亲。

  几捋胡须着实透着那么一股男人久经风霜却仍不改童真与纯粹的味道。

  倾水然只得轻言一笑,观察水杯里的影子,欢声笑语,一心却是万籁俱寂。

  树遥遥,月邈邈,蝉壳无貌,有好些许夏蝉已经褪去了蝉壳,不知随琴声悠扬飞向了什么浩瀚星尘,广袤宇宙。

  而他始终一直牵肠挂肚的伊人又静守于何方?

  世事多磨,他绝想不到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青葱少年了,心里已经变得满目疮痍,被刀剑所伤,被利刃所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泪的光痕。

  命运多舛,他以为最后他们会走在一起,碰头在鹊桥西,没想到他们一个却不是牛郎,另外一个也不是什么织女。

  牛郎与织女还会一年一遇,而他们却再也见不到彼此,只因他们都变了,再也不是想要见到的那种模样,也更加不是因为不想见,而是心已经累累重伤,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茧。

  这一切恐怕都难以逃脱命运的捉弄,不是他们变了心,是世界扭转了运行的轨迹,而他们早在踏上这条征途的时候,就已经踏错了最先的一步。

  也许,他们不应该在那条船上相遇。

  要是她叶风停没有上那条船该多好,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得很多。

  他不会有无止尽的烦恼,陷入沉思的泥潭里无法挣扎。

  一杯酒由倾水然手指紧捏着,上面月无痕,清浅目光,树影摇晃,白衣绢丝,有人却望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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