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平堡守军早早上了城墙,准备迎接新的挑战。晨雾渐渐散去,守军惊奇地发现城下除了几个例行的游骑,不见金兵一兵一卒。箭楼上的陆国轩和陈尚仁面面相觑,不通建奴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金兵的异常反应层层反馈,不多久卧床养伤的罗一贵知道了详情,暗难道是建奴伤亡惨重,暂停休,准备来日再战。
建奴不攻城,西平堡守军也需要时间来休,昨日喊杀震天的西平堡陷入寂静之中,只有城墙的血迹、城下焦糊的尸首,时不时经过的游骑醒着人们这里是战场。
“大人,援军,援军,援军来了。”午后,陆国轩满脸喜色冲进了罗一贵的卧室。不用陆国轩醒,罗一贵也知道援军即刻将到,枪炮声、喊杀声,离平阳桥数里之外的西平堡清晰可闻。
“难怪今日建奴不来攻城,原来是去阻击广宁大军了。卑职刚才查看仔细了,是平阳桥方向传来的杀声,听喊声援军肯定不少,说不定是王大人亲自挂帅,大人,我们有救了,西平有救了。”陆国轩不怕为国战死,但是也不白白舍弃性命,当出现生还的希望时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罗一贯虽没有陆国轩那么乐观,但是援军的出现还是令他长长出了口气。
“按常,建奴应该一早攻城的,为什么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仿佛早就知道援军来。”当局着迷,旁管者清,少年不对劲,自言自语地嘟哝道。
少年的声音不大,在罗一贵听来不啻于一声惊雷,建奴未卜先知的确有背常,看来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罗一贵强忍头部传来的疼痛,一面令陆国轩再去查看平阳桥方向的动静,一面打发亲兵去寻找游击将军陈尚仁。
陆国轩重新登上城墙观察,惊奇地发现平阳桥方向平静了许多,一点也没有大战的样子。诡异的氛围让他很是不安,野战主力决战没有一天半天的时间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怎么可能喊杀声响了个把时辰就结束,出现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一方迅速溃逃决战早早结束。
听完陆国轩的叙述,罗一贵心底沉甸甸,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平阳桥的异常验证了少年的猜测。
“大人,建奴大营人烟稀少,只有数百游骑来回穿梭,看来建奴大营是一坐空营。”金兵大营的炊烟寥寥无几,从这点陈尚仁很容易判断出金营的虚实。
努尔哈赤判明以来,除了在萨尔浒一战利用明军分兵偷袭取得胜利外,其余各战无不是利用内奸取得胜利的,从旅顺的李永芳不战而降,到沈阳、辽阳之战中蒙古鞑子开城迎敌,次次都是同样的把戏。
这次建奴集中全部兵力,肯定玩萨尔浒一样的把戏,只是广宁到西平只有一条官道,大军不可能分兵,大军徐徐推进,建奴没有个个击破的机。建奴才在西平遭到重创,按常建奴应该军休,再寻找机与明军决战,怎如此放心大胆主动进攻。
罗一贵、陆国轩都是老士卒,久战辽东,对努尔哈赤的用兵风格是了如指掌,两人三目以对,从对方眼里看出深深的不安。
猜测和担心都无济于事,摆在西平堡守军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乘围城松懈之时迅速突围;二是坚守待援。
陈尚仁主张坚守,陆国轩主张突围,两人都有充足的由。陈尚仁认为一旦出城,被建奴咬住就全军覆没,而死守西平只要广宁大军一到,内外夹击就能大破建奴。陆国轩认为明军不能取胜,现在不走,等建奴击败援兵回师西平,走都走不了。
“舅舅,为什么不派一支人马攻击建奴大营吸引建奴回援,即减轻了援军的压力也能掩护大队人马突围”
这是一个断尾求生之法,攻击大营的士卒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但是能把局势彻底搅乱,乱中求生。
如果手里还有完的三千人马,罗一贵毫不疑虑地采纳少年的建议,实际情况是城中只有一千余名伤兵,骑兵连连罗家家丁在内才一百挂零。
用兵正奇相辅,堂堂正正守城是没有错,但无奇兵相辅如何取胜。被拒绝的少年神情黯淡,满脸的失望。
让少年好奇的是罗一贵拒绝逆袭的议,却命令家丁首领罗左集合所有罗家家丁。
明盔、棉甲、臂手,合力弓、大木箭、腰刀,门外排成纵列的家丁携带的是大明骑兵的制式装备,虎背熊腰,杀气腾腾。
“军门,小的们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罗左拱身说道。
罗一贵满意地点点头,从床榻上挣扎着坐起来,拍拍床沿对赵行说:“来,坐到舅父身边来。”
等少年坐定,罗一贵从怀里掏出一份信笺塞到少年手里,盯着满脸不解的少年说:“这封信是我写给辽东巡抚王大人的,里面的内容很重要,你无论如何要把它送到王大人的手中,你先去准备一下,舅父还有几句话吩咐罗左。”
“本来舅舅也不让你去送信,但是我现在身受重伤,陈尚仁和陆国轩要协助舅舅守城,只能让你跑一趟了。”罗一贵抚摸着少年的脑袋,声音充满慈祥。
少年见罗一贵说的郑重其事,也没有多把信件揣进怀中说道:“请舅舅放心,信一定安然到达王大人手中的。”
罗一贵满意地点点头,待少年跨出门槛许久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
少年原以为就自己和罗左等几个人,出门一看,门口齐齐排列着五六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兵,骑兵们在冬日的寒风中精神抖擞。
罗一贵的伤很重,本应该卧床静养,操劳了半日军务让他脸色更加苍白,简简单单的几句交待花费了两柱香的时间。
“老爷放心,小人就是拼了性命也把表少爷安全护送到广宁。”罗左单膝跪地哽咽道。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是罗家表少爷,老夫心里一直当他是自己亲生儿子,你们以前怎么对我以后就要怎么对他,去吧,不要走官道,哪里不安全,从杜家屯走。”
“卑职和陈将军留下死战,请军门连夜突围。”房间内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国轩说道。
虚弱的罗一贵摆摆手,断续地说道:“其实让你护着他走我是最放心的,只是你是朝廷在册的把总,我也不敢废公为私,王大人命我等坚守西平,没有军令我是不走的,哪怕战死也再所不惜。这孩子他不是军人,护卫也是罗家的家丁,他走算不得违反军令,可你们是西平将士,没有军令就不得擅自突围,这么做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誓死追随大人,人在堡在,人亡堡破。”陈尚仁、陆国轩跪倒在地。
赵行等了许久才见罗左出来,忍不住问道:“罗左,我们只是去送信,用不了这么多人吧。”
“表少爷,这都是老爷的安排,怕路上有什么差池。”
来这份信真的很重要,舅舅怕路上出差错,所以把家丁全部安排来给自己作护卫。
少年不知愁滋味,见舅父这么看中自己,少年用力挺挺腰板。
五十余骑护卫着少年踏着晚霞驶向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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