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切莫如此,我是破虏营主将,万事有我承担,大师放宽心。”
赵行的宽慰之词并不能打消空愿离开的念头,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闻喜寺一场大火烧掉了他二十几年的清修,代之而来的是暴烈,对任何不平之事都很难忍耐,他再也不是那个挂单辽东、宣扬佛法的佛门弟子了,他是尘世间的杀神,地狱的勾魂使者。
“大师,事情已经发生,就算你离开破虏营也无济于事,何况锦衣卫纯粹是来找麻烦的,就算你不动手他们也动手,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走了破虏营还在,锦衣卫要报复的话你不在了他们就不报复了吗?”几人轮流挽留,说的口干舌燥也没有效果,赵行干脆把话挑明了。
“杀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大营来过锦衣卫。”一直不说话的狗蛋咬牙启齿道。
狗蛋阴寒的语气听的人发寒,这是一个办法,如果乘着天黑把十几人宰了起码锦衣卫的报复不来的这么快,可这办法实在太过吓人,除了头脑发涨的狗蛋没有一人敢这么做,就连他师傅大和尚也不敢如此,不仅不敢如此,大和尚还立即捂上了狗蛋的嘴,生怕他再说第二句。
锦衣卫是什么?是皇帝的禁卫亲兵,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杀锦衣卫就等同造反、谋逆,那是十恶不赦之罪。
赵行当然不同意对锦衣卫下手,脑海中一直在思量到底是谁和自己这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过不去,可破脑袋也不出锦衣卫有什么由来消遣自己这么个小角色。
赵行左右烦恼。其实他忘了自己最大的软肋,就是没有在官场上历练过。官休去说,军中的实授游击地武将那个不是摸打滚爬十几年才能做的这个位置,哪怕是你世袭军职也不能在十几岁独领一个步营的。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三个月期限一到即刻奔赴榆关,到了榆关也不待在关内。哪怕死也死在关外,自己真的不适合留在关内,才一个多月就得罪了登州官和锦衣卫,如此下去赵行还不知道自己要得罪多少人,是自己的做事方式有问题?还是中原人的脑子长地和关外人不一样?
这边眉头紧锁的赵行心里烦躁,那边被赵行打发和锦衣卫交涉的罗左也好不到哪儿去。实在是无奈哪怕有一点办法他也不接下这么个茬。破虏营数他从军最久,门道知道的多,他不去谁去?如果赵行亲自去恐怕数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可和这帮祖宗打交道真不是人干的事。李辉的唾沫星子喷湿了他地衣服,可他连擦都不敢擦一下,还的陪着笑脸兜售破虏营的一半财产——四百俩纹银。
“李大人,李大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赵将军年少气盛,你犯不着和他计较,各位都是天子禁卫,万重担与身,气坏了身体不值得。”罗左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点头哈腰,满脸的谄笑,模样要多贱有多贱。
“各位大人辛苦了。这点银两给各位大人打点酒喝,还望大人笑纳。”罗左说的轻巧,可苦了两个士卒了,抬着银箱跟随着罗左来回晃悠。
四百俩可不是小数目了,在京师内要敲这么大笔竹杠可得费老大的心思了,校尉们看着亮灿灿地银锭吞着口水,静等带队百户李辉发话。
钱谁不爱。特别是锦衣卫,这帮人出动没有钱财也给你掘地三尺找出点东西,方才在登州府没收了不少金银,可带队的马千户看的紧,兄弟们屁都没有捞到。没到东方不亮西方亮,来了趟军营能有这么大的好处,李大人拿百俩其他人每人也能分到近三十俩。居京师大不易。平时那点饷银根本不够,大伙如果不捞点偏门如何度日?
看着这么大笔钱。李辉很是有点心动,可他硬是忍住贪念没有松口。李辉表面口口声声要逃回锦衣卫的面子,可心里也犯了愁。其他人不知道可他自己心里明白,事僵持着对自己没有多少好处,如果今晚不能赶上押解的大队,让马千户逃出自己的视野,出了差池可不秒了。
骆大人掌锦衣卫事,表面好像在锦衣卫里面一言九鼎。可只有大人的心腹才知道,现在东厂是步步紧逼,安插钉子拉拢人,那马千户正是东厂李进忠的心腹田尔耕安插地钉子,此次让他前来登州就是骆大人的特意安排,支开他好清门户,斩断东厂的爪牙。
当初出京时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大人叮嘱了好久,要自己把二件事情办的漂亮,第一件事情就是监视马千户。
第二件事情是替兵书尚书、东阁士孙承宗传递书。其实只要在大营辕门通传一下就可以了,可骆大人要自己仔细观察这赵行的状况,听那意思好像孙大人对辽东来的少年颇为器重,这让他心底有些不服气,非要看看赵行长了几颗脑袋,故意硬闯营门看看所谓的万人敌地猛将能把自己怎么样。
事情没办成,但是这帮辽东人胆子却是领教过来了。没有通报天王老子不准进营,敢绑锦衣卫这两条看的出来,辽东人胆子大治军严厉。
可现在一番闹腾,自己是骑虎难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里不光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关系到锦衣卫的面子,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狠话已经放出去了,自己总不能当无事一样吧。
“大人,个破虏营就这么点家底了,还望大人见谅。”李辉默默无言,罗左以为他是对数目不满意,按照罗左从军多年的经验,四百俩应该足够摆平一个锦衣卫百户了,何况对方也没有吃什么亏。
“这不是钱多钱少地问题,本官奉骆指挥使之命前来公干,尔等无故殴打、羁押缇骑,国法何在?纲记何在?”
李辉在大营口还是一副泼皮地面孔,此刻刚正严明,倒打一耙的功夫实在让手下校尉听地羡慕不已,在他们看来李大人分明敲更大的竹杠了。
罗左一听,脸笑的更灿烂了,又是作揖又是赔笑,终于从李辉口中得知原来他是来送信的。
说话间,李辉的目光时不时地瞟过银锭,罗左看了心里暗喜,看来这帮爷不是无缝的鸡蛋。久中军中,那里不知道里面的窍门,对方越是一付正经义正严词的模样事情越是好办。
破虏营只要把姿态尽量放低,东西送足,肯定挨过眼前的这一关。姿态越发恭敬的同时,罗左打发人去禀告赵行,准备再加上一百俩纹银孝敬眼前的瘟神。
时间不长,四百俩成了五百俩,看的校尉们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头颅探进银箱。
李辉支支吾吾间准备找个台阶下,此时“哐当”一声,原本紧闭的屋门被撞开,李辉和校尉们原本舒展的脸庞又仿佛上了霜冻。
“罗大人,大人紧急军令,中军议事。”闯进屋内的狗蛋看也不看李辉,他怕看到那副嘴脸自己恨忍不住揍扁对方。
罗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真搞不清赵行搞什么名堂,眼看就帮瘟神就要松口,现在议事,议什么事?什么事情比送走这群瘟神重要。
狗蛋仿佛看不见罗左的不满,气喘道:“造反了,造反了。”
造反了三字听的众人肝胆俱裂,如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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