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库在手,赵行当然不客气,明军上下全部鸟枪换炮。骑兵人人一只长枪,一口腰刀,大木箭更是补了个足。看着武库内堆积如山的火器弹药,赵行不禁嘘唏道:“西平若弹药充足,舅父与众兄弟们何至与建奴与肉搏。”当即下令搬出鸟铳大炮,装备士卒兄弟。老驿卒闻言打断道:“不可,士卒久不习火器,临阵磨枪,不如长枪快刀用的顺手,但是炮可以拉上几门,轰他娘的。”
“鸟铳都不用,恐怕也不打炮吧。”一路上老驿卒所言所做赵行无不佩服,只是鸟铳都不用,何况炮呢。
老驿卒微微点头,快步走上前,拍拍排成一列的炮身,来回抚摸,抖下手掌上的灰尘说道:“他们不用,我用,虎蹲炮个辽东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打的更准。”
西平堡中操炮手都是严格操练的士卒,普通士卒不要说打的不离十了,打炮发出的巨响就忍受不了,既然老驿卒这么有把握事情就好办了,几具虎蹲炮搬到门外,阳光映衬下,青铜炮身如同一只奔跃而起的猛虎,威风凛凛。
方震儒组织的书办小吏送来了伙食,士卒们看着热腾腾的馍馍,口水直流。
“歇息片刻,吃饭喂马。”清晨入城,厮杀半夜,人困马乏,已经控制大半城池的赵行再不复当初的焦虑。从马背上取下皮袋,解开绳索,在地面上摊平,双手捧起大把豆饼,不待送到嘴边,战马早已寻着香味伸出舌头添了过来,来回两次把战马喂了半饱,赵行接过馍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浑然不顾手上沾得豆饼。
大明骑兵对战马有着严格的规定,战马照顾不好骑兵受到严厉的处罚。辽东军务日渐荒废,各营主将无不吃空饷,贪污舞弊。上梁不正下梁歪,穷苦的军户为了谋生,不要说照顾战马了,典当战刀,盗卖战马的情况也屡有发生,像赵行这般人未吃先喂战马,也只有各营哨马如此做。
数个馍馍塞进肚中,打起一瓢井水“咕咚咕咚”灌下,神情气爽的赵行一打量,士卒们吃饱喝足,个个跃跃欲试。
大营校场上,孙得功集结了全部叛军,除了把守城门百人之外,两千余名叛军在孙得功的鼓动下,信心满满地离开了大营。
往日广宁城内人声鼎沸,炊烟满城,今日确如同鬼城一般。夜间处处的火光、喊杀声,百姓早已知道了广宁的不寻常,机灵点连夜跑,老实一点的天亮后从门缝里面偷偷打量,不待广宁父老了解具体情况,凶神恶煞的叛军破门而入,翻箱倒柜,淫人妻女。
南城百姓得到的消息是孙得功叛乱,投降建奴,大军正在围剿,心里稍安。北城百姓得到的消息是大金天命汗已经进城,孙打人要赶紧大伙剃发投降,茫然失措。
谁说的对,谁说的错百姓们心里自然有谱,典卖祖宗的事情不能干不说,看看辽河以东汉人过的那日子也不能降奴,既然朝廷打不过建奴,那只能跑了。北城的百姓拖家带口拥向南城,从城南城门口逃向辽西。
大街上全是百姓,道路堵塞,好的队型几次被民众冲垮。无论明军如何劝说,百姓也不愿意回转,士卒被百姓挤的红了眼,轮起拳头就打。
赵行急的满头大汗,如果这时候叛军杀到,不用叛军动手,恐慌的百姓就能把士卒们冲散,要是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所有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脑海中电光石闪,堵不如疏,赵行意识到恐慌的百姓很难稳定下来,要么动手杀退难民,要么放任他们离开,对老百姓动刀赵行是万万下不了手的,只能放任他们离开,只要顺利击杀叛逆夺回广宁,父老乡亲自然回城。
下定决心后赵行离开命令人马变阵,骑兵下马步战战马统一归拢安排在后方,密集的攻击方阵变成了两条细长的长龙阵,士卒们贴着街边疾走,空出了大街中央,曹诏领一队走大街左边,赵行自领一队走右边。
哭天抢地的百姓见明军让出道路,再也不和士卒做口舌之争,拖儿带女迅速离开。逃难的百姓远远超过赵行的预计,过了一批又来一批,一批比一批人多,一批比一批恐慌。
尾随百姓而来的孙得功看着明军队伍散落,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明军的统领肯定是个官,沽名钓誉,要是他孙得功统兵肯定先行杀退难民。
“杀过去,宰了他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孙得功觉得现在不把握战机老天都看不下去。
“大人,对面全是百姓,现在攻击很容易误伤百姓。”身边的亲兵有些迟疑,再一次确认孙得功的命令。
伴随着重复军令的是马鞭,亲兵捂着脸大声向前传递孙得功的军令,军令口口相传,传到最前沿的叛军。
前锋带队把总是孙得功的心腹,接到军令没有任何迟疑,挥着战刀快步赶上,把奔跑中的百姓砍倒在地,战刀拔出带出一条血线,叛军践踏而过,完全不顾倒地痛叫的百姓,战刀长枪逼着百姓慌不择路,更多的人被后方的人推倒,千百双大脚踩过。
“弓箭手准备,前方四十步,放。”孙得功一声令下,叛军后方数百弓箭手挽弓搭箭,箭斜向天空,阵阵弓弦过后,一阵黑色的箭雨泼向三十步开外的明军和百姓。
四十步完全在弓箭的杀伤范围之内,身穿棉衣的百姓和士卒根本无法阻挡,放眼望去,映入眼帘团团血雾。骑兵身着棉甲,又是打头阵,不在弓箭打击的重点范围,伤亡不大。
退无可退,奋力向前阻挡叛军待百姓通过后也许还有一线生计。
曹诏擎起长枪,奋力一捅,把一个叛军扎了个透心凉,腰身用力把枪尖上的尸体甩过头顶,砸倒大排叛军。带队的把总眼看有空档,一刀剁下,眼看手臂不保,避无可避的曹诏撒掉长枪,一个横扫勾倒把总,起沙锅大的拳头一拳下去,倒地的把总脸部如同开了染房。
用力一踩,把总脖子喀嚓一声归了西,检起两把腰刀舞的密不通风,杀红了眼的曹诏如疯虎,怒目圆争,刀锋过处叛军非死即伤,其他叛军仿佛见了瘟神般,四处躲避。
曹诏得势不饶人,闪进叛军阵中,刀刀致命,刀锋闪着寒光划成一个圆圈。
“宰了他,宰了他。”叛军呐喊着相互打气,可是谁也不敢上前。曹诏这边舍生忘死,赵行、罗大那边自然不甘落后,杀的叛军鬼哭狼嚎。
两侧风险压力太大,中间安全的多,发现秘密的叛军一窝蜂向中间挤,避开两边的杀神。
“表少爷,表少爷,这里我顶着,你领着兄弟们赶紧后撤,队再战,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刀砍到和对阵的叛军,罗大拉住披头散发的赵行。
满身血污的赵行仿佛没听到罗大的话,砍杀一名叛军欺身再上。“快,架起表少爷走。”罗左暗暗吩咐过罗大,一定要保证表少爷的安全。
逃难的百姓本以为必死无疑,这种情况下明军必杀散百姓自个逃生,不曾到平日胆小如鼠的明军居然转了性子。
苦寒之地民风彪悍,当下有些年轻后生嘱托家人快步离开,自己拿起地上兵器转身扑向判军,只求家人活着离开。
这些后生虽不是士卒,没有操练过,但有必死之心,居然和对阵的叛军斗个旗鼓相当。
“要死就死在一块。”赵行使劲推开拖拉自己的家丁,两军交锋勇者胜,说什么也要拖到经略大人的援军赶到。举起战刀大声高呼:“兄弟们,死战,剁下孙得功的狗头。”
部分士卒是广宁本地人,难民中有自己的亲人,被叛军禽兽行径激怒的士卒跟随赵行前仆后继杀向叛军,受伤倒地也要抱住叛军大腿,阻止他们前行。
曹诏和赵行一样的心思,一左一右领着几十名兄弟冲向孙得功的战旗。押阵的老驿卒终于清了通道,疏散了百姓,率大队士卒赶了上来,士卒排成方阵接替了前锋,逼的叛军不断后撤。
同老驿卒一起来的还有报信的罗左,赵行一见罗左大喜,惊喜地问道:“怎么样,援军什么时候倒。”
罗左的话让赵行差点晕倒,熊廷弼居然下令撤出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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