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唐的天下都要乱了!”
李行周说道。
阿保机咬了咬牙。
“如果李浑瑊不是为了要谋反呢?”
“毕竟上面还有黑齿将军,这很有难度!”
“如果不谋反,那么李浑瑊做这一切事情的目的也很明确,为了打击和对付郭元振与敬晖,以免他们在这一次北伐得胜之后功劳太大,从而威胁到他的地位。”
李行周说道。
“首先,这两位大将都是并州大都督府辖下的军镇统帅,是李浑瑊的下属。属下的风头盖过了上峰、让上峰无力控制与管束,打压是必然。”
“其次,武承嗣需要一个支援,一个在朝廷外的强壮的武力支援。”
“或者说,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原来如此!”
阿保机很惊讶。
“难怪老将军那一刀砍下去,砍得那么果断!”
“他根本就信不过李浑瑊甚至巴不得李浑瑊去死!”
“他很是怀疑和担心自己一但奉命入城,就有可能会落入圈套被陷害,或是被夺去兵权......”
“那么,无论那一封调他入城的军令是真是假,他都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听从并州大都督府的调谴。”
“我的那些话一说,老将军再顺势将那个王伯元当成发动兵变的乱臣贼子一刀砍掉,反倒能让自己获得主动。”
“至少再要出兵并州去平叛,他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
“没错。”
李行周说道。
“所以,我才要去找老将军敬晖。”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这时候,他绝对会跟我们站在一起!”
“好玄哪!”
阿保机想起来都有一点后怕,当时那一刀几乎就是抹着自己的喉尖过了,吓出一身冷汗。
这世上莫非还会有谁真的不怕死?……
看似偶然与惊险,原来早在必然之中。
敬晖的刀子绝对不会砍在我的脖子上。
会砍在李浑瑊的心腹、王伯元的脖子上!
偶然?
必然!
玄之又玄!!
阿保机都不再细想。
政治真是太凶险了!远比明晃晃的杀人刀,要凶险得多!
还是契丹草原好呀!
“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再者计中有计,环环相扣,我们的对手真的很强大!”
李行周深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轻敌过一次,不想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所以,我已经把事情想到了最严峻、最糟糕的境地。”
“如果真相就是这样,那我们还能如何应对?”
阿保机说道。
......
“桓彦范将军和好些兄弟都被当成崔晔的党匪抓了,危在旦夕。”
“眼看就要天亮了,一但大都督府在天亮之后开榜放文昭告军民。”
“那我们这些人都要变成乱臣贼子,有口难辩。”
“还有老将军敬晖,他已经一刀杀了前来传令的大唐将官,同样也是犯下了大罪!......”
“我们所有人,眼看都将完败!”
听到这些话,李白狮的脸都有点发白了。
“鄯侯,我们逃吧!隐姓埋名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逃?”
李行周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眼看着这一幕扑朔迷离的大戏就要揭开压轴的真相。”
“这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役就要分出最终的胜负。”
“这一切都将是由我来亲手经手......
我,为什么要逃?”
.......
“现在你是代表朝廷的律法,在查问今日大都督府里发生的案件。”
李浑瑊很是虚弱的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张九龄,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慢慢说道。
“我们,一切公事公事。”
“好。”
张九龄简单道。
“那么,就请李长史先把你遭遇的情况,对本宫详细一说。”
“好。”
李浑瑊答应了一声,说道。
“下午的时候,我建安王武攸宜进来告诉我说,有朝廷御史来纠查一起军中逃兵的案件。事后,又强烈要求面见老夫,说有重要的军机与老夫面谈。”
“没错。”
张九龄道。
“要见你的那个人,就是我。”
“可是崔晔不让老夫与你相见。”
李浑瑊说道。
“为什么?”
张九龄问。
李浑瑊叹息了一声,说道。
“因为他在老夫病重的期间,仰仗着老夫对他的信任和暂时委托的各项权力,干出了很多败坏律法朝纲的事情。”
“一但你我二人当面对质,他就要原形毕露、死无葬身之地。”
张九龄眉头一拧。
“既然如此,李长史为何不早做应对?”
......
军营中,帅帐里。
老将军敬晖单独会见李行周。
听他前后仔细的分析了一通,良久无语。
李行周看了一眼帐外,天边现出了一丝鱼肚白。
就快要天亮了。
“鄯侯,依你所言,老贼从一开始就在摆布陷阱,要构陷老夫与郭元振?”
敬晖道。
李行周点了点头,“郭元振被陷害,已是事实。”
“老将军的危险,近在眼前。”
“此前朔州一役的惨烈与凶险,老夫已然听说。”
敬晖说道。
“老贼真不是东西,居然弃军国大事于不顾也要陷害郭元振。”
“郭元振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一支百战铁军。”
“整整一军的人马共计一万二千五百人,居然杀得只剩五千残卒了!”
“若非是鄯侯奇袭突厥王帐成功。”
“郭元振还会把朔州都丢了,甚至死在突厥人的手上!”
......
“老贼够狠的!他就不怕事后朝廷找他算帐吗?”
“他当然怕了。”
李行周道。
“所以他假装病重无法理事,把军政大权暂时委托给了一直都有权欲野心的崔晔。”
“然后,建安王武攸宜再用各种方法取得了崔晔的信任并与之达成了合作,从旁牵制与指使崔晔。”
“他们串通一气把崔晔当成了傻子来使唤,假借崔晔之手去发号施令干尽了坏事。”
“事后如果朝廷要追查下来,李浑瑊顶多只有‘用人不当’的过错。”
“该要承担所有罪名的,是替死鬼崔晔!”
敬晖双眼一瞪。
“这么说,崔晔就和那个被老夫砍掉脑袋的果毅都尉一样。”
“都是他们利用的替死鬼?”
李行周点了点头。
“如果不出所料,在朝廷展开追查之前,崔晔也会死掉。”
“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严实的,死人不会跳出来反水翻案。”
“老贼,够毒!”
敬晖一掌拍到了桌几上。
“老夫一时不查,居然被老贼借刀杀人,替他宰了那个王伯元!反倒让自己,落下了一个滥杀将官的罪名!”
李行周笑了一笑,说道。
“其实,就算老将军不宰那个王伯元,他也活不了多久。”
“他倒是该死,但老夫却是中了计、倒了霉!”
敬晖很恼火。
李行周说道。
“李浑瑊肯定知道,当老将军看到郭元振的遭遇之后,一定会提高警惕严加防范。”
“并州大都督府里的那一场兵变,的确是一石三鸟的高招。”
“那不仅是成功的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崔晔的身上,还让李浑瑊与建安王武攸宜有了一个好的大搞诛连铲除异己的借口。”
“并州大都督府里的很多官员都在这一场兵变当中,被污指为崔晔的同党而下狱了。”
“就连桓彦范将军和李某这样的小角色,也因为一些旧怨而未能幸免。”
“当然,他们最终的目标是要对付老将军!”
“他们想把老夫也一同构陷诛连进去?”
敬晖的一对虎目斗然瞪大。
“他们的计划,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李行周微笑道。
“我猜测,他们在派王伯元来送军令之前,就已经摸透了老将军的脾气和此刻的戒心,并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老将军如果依照军令所言去了大都督府,那等着老将军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崔晔同党’的罪名。”
“就算大都督府无权正式对你定罪处罚。”
“但是李浑瑊这个主管军法的行军长史,至少有权先将你收押调查。”
“同时,老将军的兵权肯定是要交出来的!”
敬晖冷笑。
“除非老夫活回了三岁的时候,否则岂会如此听由他们摆布?”
李行周扬起两根手指。
“所以他们有了第二手准备。也就是眼前的情况......”
“老将军嗅出了军令当中的危险信号,看出了并州大都督府里是在发生一场兵变。”
“于是违抗军令斩杀使者,准备前去带兵平叛。”
“没错。”
敬晖说道。
“行军长史都被杀了,不是兵变是什么?”
“老夫身为一名带兵的将军,维护州县保护百姓、确保都督府衙门不被奸人控制,这都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
“老夫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带兵前去平叛了!”
李行周呵呵一笑。
“但是,当老将军带兵杀进大都督府,发现李浑瑊并没有死,那又当如何?”
敬晖的脸皮都颤了一颤,咬咬牙,说道。
“那老夫就真的是违抗了军令、杀了传令的将官。”
“并且擅自动兵惊掠城池、冲撞官府,有兵谏谋反之嫌!”
“......如果李浑瑊当真是在诈死,那老夫就是死罪!”
.......
“老夫也是死过一次之后,方才知晓。”
李浑瑊断断续续的说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看他崔晔平常很是道貌岸然,也颇为精明能干。”
“不料,却是这样的一个卑劣小人!”
“李长史,且先不要妄加品评,只说事实。”
张九龄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据我所知,在李长史卧病之时,并州大都督府的法曹参军建安王武攸宜,一直都在和崔晔一起,主理并州大都督府的各项军政要务。”
“在此期间,他还娶了崔晔的女儿为妻。”
“李长史,难道崔晔的一切所做所为,建安王武攸宜都能不知晓吗?”
“我的确是不知道。”
建安王武攸宜答道。
“我只是一个法曹参军,有自己的责职所在。”
“在我职权之外的事情,崔晔大可不必告诉我,我也不敢僭越打听。”
“至于娶他的女儿,则完全是我的私事。两情相悦而已,与公事无关!”
张九龄微然一笑,说道。
“那么建安王,你总该是稍稍有所查觉崔晔在滥用李浑瑊暂时委托给他的权力吧?难道你事先就没有半点的查觉?”
“九龄御史,你好像问得有点过了。”
李浑瑊出言打断,说道。
“现在应该是讨论老夫与崔晔的问题,你为何要将矛头对准了建安王武攸宜?”
“不,本官的矛头不指向任何人,只指向事实的真相!”
张九龄义正辞言的道。
“建安王是李长史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如果崔晔屡行不轨他却没有向李长史做出任何的汇报,那么建安王武攸宜的动机和行为也就很值得怀疑。”
“因此,本官有理由怀疑建安王武攸宜也是崔晔的同党!”
武攸宜正准备辩解。
“你少说两句。”
李浑瑊斥了一声,说道。
“九龄御史,咱们就事论事,崔晔谋害我,确是事实。”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走进老夫的卧房说有重要的军务商谈,摒退了老夫身边的医官、童儿与仆婢,然后伸出双手掐老夫的脖子。”
“你看,淤痕犹在!”
李浑瑊扬起脖子给张九龄看,的确是有几道乌黑的淤痕。
张九龄不置可否,要伪装出这么一点小细节。
未免太过容易。
“当时老夫被他掐得晕死过去,有一名婢女心细耳尖,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于是闯了进来,当场撞破。”
“然后,老夫的仆婢们一拥而入,将崔晔抓了个现行。”
李浑瑊说道。
“不管九龄御史是要人证还是物证,一应俱全。”
“好。”
张九龄点了点头,心想李浑瑊为官多年,肯定是深知一切法律程序。
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纵然办案之人心里有一万个怀疑,也大不过摆在眼前的证据。
眼下就算我明知道李浑瑊脖子上的伤痕和那些证人都是造假。
但是在证明这些证据是造假之前......只能采信!
张九龄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熟知门道,老奸巨滑!
“这就是老夫能对你说的。”
李浑瑊说道。
“至于在老夫病重的期间崔晔干了一些什么,九龄御史自己去查吧!”
“该是老夫承担的责任,绝不推脱。”
“该是算到崔晔头上的,老夫也绝对不会代他受过。”
“好,本官现在就去提审崔晔。”
张九龄报了一下拳。
“告辞。”
“建安王,陪九龄御史同去。”
“是。大人安歇静养,先请告辞了!”
二人离开了李浑瑊的房间,张九龄心里就在想。
李浑瑊一口咬定崔晔是要亲手掐死他灭口。
那就等于是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崔晔一个人的身上。
那崔晔又该怎么说呢?
“九龄御史,请跟我来。”
建安王武攸宜依旧在前引路。
“事发突然,崔晔被擒之后就地关在了大都督府里,离此不远。”
“好。”
二人在大都督府里穿行了一阵,到了一个待客的别院。
有一些军士在这里严密看守。
“打开房门。”
建安王武攸宜指使军士。
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铜锁。
门刚刚一推开,张九龄就看到一双
……
悬空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