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停靠在漳水河最为热闹街道边的六艘画舫连成的大船也缓缓驶离岸边。
一首首的诗词从六艘画舫上传出来,在清河郡各处传扬。
满城灯火与笙歌中,风雅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浓厚了起来。
这个城市热闹的夜晚,才开始正式进入了高潮。
漳水诗会虽然是崔家的诗会,但是崔家就是清河,清河就是崔家,漳水诗会也可以理解为整个清河的狂欢。
漳水河上画舫巡游,河流两岸灯火通明。
此时城内的街道上都是人头涌涌,吃完晚饭不久的时间点上,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道路上花灯如织,如同浩浩荡荡的不灭的流火。
小贩们高声叫嚷,也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者聚集街头,一家家青楼中传出招揽客人的渺渺歌声。
有时也能看见里面的舞蹈,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随后便能听见某间青楼之中某位名妓,将从画舫上传出来的诗词唱诵一番,将这些才华饰上一层美丽的绯色气息。
魏晋遗韵,唐时风雅,如此而已。
此时的清河郡城中,街道上、附近的茶馆酒楼里,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聚会中,文人学子们摇头晃脑地点评着画舫中上佳的诗作,品评着何人的诗作能传唱最久。
即便是未曾读书的市井小民,在这样的气氛下也能感受到这样的意境,与身边之人品评议论,沾些风雅气息。
而崔家的六船连舫早已离开岸边,沿着河流最美丽热闹的一段缓缓行驶。
即便是这样,它也不是封闭的,十余艘小船前前后后地跟随在漳水河两侧的岸边一路行驶。
偶尔接着人去到大船上,偶尔也载了人或是传递了诗作出来,如同小小鱼儿伴随的水上宫殿。
上船的人会将今夜所出的佳作传上来,也会传上来一些八卦故事和小道消息。
例如有诗会上崔家的某个大人物宣布了将女儿许配给谁谁谁啊。
或是崔家的某位大佬夸奖了诗作出色的年轻子弟啊。
这时候还没到最热烈的时候,诗会要开到凌晨,真正好的诗作不可能真是妙手偶得。
每位学子多半都会准备一两首得意之作,觉得自己的才华还不够,没必要在那些顶尖的人物面前献丑的才会早早放出。
而真正让最顶尖的那批才子放出杀手锏的高潮,往往要等到午夜时分才会开始。
若能在今晚这个时候获得好的口碑,积攒了名气,获得崔家大佬的青睐,往后的仕途便也能顺畅许多。
这才是众多才子磨拳霍霍的原因。
要知道,负责诗会的可是崔家大少崔赤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崔家的代言人。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清河郡城中的热闹正渐渐到达最高峰的时间。
李行周三人仍旧待在画舫的外围,倒不是因为他们要等到午夜时分一举成名。
而是,不管什么时候,靠诗成名,都不是他们三人的方式。
熊延福勉强可以写好自己的名字,崔安柿写的最好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李行周呃,比他们强一点。。。。
喧闹的声音传来,三人百无聊赖的靠在栏杆上。
岸边的一处青楼当中传出渺渺靡靡的歌声,汇集在了这沸腾的街市声中。
不一会儿,画舫中有人举着一张宣纸从船中快速跑来:“崔安逸崔七公子新诗咏月……”
然后穿那头有人迅速接过,消失在船那头。
河边小小的航船不时靠近、驶离。
这一艘小船随后也在灯火掩映中轻盈离岸,划向那河道中央驶近的那巨大连舫,
李行周双手手指轻轻地勾在身前,仰起头望着逐渐走远的画舫,他意识到这个时代对才子的那种疯狂。
“在这个时代成名,似乎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音乐声自船舱中传扬过来,里面的又一场歌舞怕是要接近尾声了。
画舫之中歌舞散去,随后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之后有从岸边过来的小船将大诗会中出现的出色的诗句送了上来,有的还附加了某些大家的赞美与评价。
诗会这东西不可能是一大帮人一直都干坐着品诗写诗。
其实从画舫起航开始便有诸多节目,听词听曲猜灯谜看风景什么的,时时给大家以气氛、感悟。
不过到得这个时候,终究还是进入了这场盛会最关键的阶段。
因为说起来,虽然今夜的狂欢甚至会到丑时之后,也就是要过凌晨三点,但实际上子时以后,诗会便会渐渐萧瑟了。
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大多数的老人家,或者是身体差的中年人,要知道诗人多半身体差。
他们顶多也就是聚会到这个时候,过了这个时间,精神上支持不住,基本都到了回家的时候。
而在文坛当中,能有一定声名的自然还是这些人,今晚想要扬名想要得到关注,这些人的看法才是重头戏。
而当他们离开之后,剩余的才是真正才子佳人的游戏,泡妞到子时之后才能成为主题,相当于一场盛大的狎妓聚会。
这才是崔安柿硬耗在这里的原因,他皮相不错,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靠诗估计会被人虐的体无完肤,但是靠相貌,崔安柿表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虽然在狎妓成风的这个年代来说,这事情也的确可以套上风雅的名字,但意义就已经没了之前那般重要。
名与美色给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来选,他们都会首先选择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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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崔安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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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柔与崔婉若同坐在一张短桌前,上面摆满各种精美的瓜果食品,两人嘻嘻哈哈的挤成了一团。
小短桌上摆着一些时令水果、精致点心以及美酒佳肴,众人据案跪坐。
胡椅胡凳自唐时便已中原流传,但上流社会及豪门士族间一直未能推广开来,豪门望族自己有他们的传承及骄傲。
因此在上流风雅聚会中,依然是众人各自一个小几据案跪坐。
崔婉柔穿穿着月白衫子细罗裙,套着月白色对襟长衫,系着一条细细梅花结带子的腰肢偏就显得袅袅娜娜,一头乌鸦鸦的青丝上插着一支玉簪子,给人一股水灵灵的新鲜之感。
而崔婉若则一身黄色底子配绿荷花的细罗裙,梳一个俏皮妩媚的堕马髻,额鬓旁散散地垂下几络青丝,身子窈窕玲珑,腰腴颈细、皮肤奶白,脸蛋虽然称不上风华绝代却也有六七分姿色。
崔婉柔和崔婉若都是崔家旁支,但是崔婉柔的父亲崔道寂却是崔德修的挚友,并且外放在幽州当刺史,所以,崔婉柔在崔家的地位甚至比崔安柿的略高一些。
类似这样的集会,一般都是男宾女眷分开,之间还有屏风隔断,但当然并不严格。
漳水诗会来参加的基本都是崔家的人,这些并非都是云英未嫁的大小姐,而基本是携家眷而来的夫妻。
虽然也隔了一部分,众人稍稍守点礼节,但在旁边走动,夫妻之间总能见面说话。
崔婉柔和崔婉若是堂姐妹,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少女天真浪漫的时候。
崔婉柔其实也是爱诗词的,虽然本身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但诗人在这个年代就如同现代的明星一般,哪个女孩儿的心中没有一点点浪漫的心思。
就是因为崔婉柔并不擅长,因此对于诗词便反而更加拔高的喜欢,某某才子在众人面前挥洒文采的感觉自然也让她心动。
所以她才会和崔婉若来参加诗会。
而崔婉若不一样,他父亲虽然不是崔家的干才,地位根本没有崔道寂的高,再加上1唐代女性地位本来就不高,如果不是崔婉柔,她也参加不来这诗会。
对于崔婉若而言,诗会看才子仅仅是生活中精神追求的一部分,就跟21世纪众多女孩子都喜欢加拿大电鳗一样。
仅仅只是喜欢罢了。
虽然喜欢,平素里她也不会表露得太多,崔家女子大多数都早熟,将理想和梦想分的清清楚楚。
诗词终归是小道,像族中崔赤骥那样的经天纬地的济世之才是主要的。
想着,她望向崔赤骥的眼神有些火热。
似乎感觉到她火热的眼光,坐在主位上的崔赤骥对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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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崔赤骥在崔铨面前大气不敢出,但是,在这种场合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一身华丽锦袍,金冠玉带,锦袍镶着华丽的金边,针线细致。
崔赤骥保持着崔家良好的基因,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崔氏族中人都说崔赤骥是最肖老祖宗的,不管五官相貌还是风流放荡,崔铨七十有余,房中数名妖娆胡姬。
而崔赤骥至今未婚,流连花丛,他手里握着一把象牙骨扇,上面绘着三个风姿妖娆的暴露美人。
那三位,便是他曾经博得头筹的三位花魁。
象牙骨扇上,居中的那位,便是刚刚开场舞的清河第一名妓柳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