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舞阳呢!”
朴景泰先是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非常坦然的坐下去继续喝酒吃肉了。
燕顺在一旁笑道。
“老朴,绝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生死兄弟。他当时晕死过去自己只剩半条命了,迷迷糊糊念的都是‘鄯侯’。”
李行周说道,“再大的权力与再多的富贵,换不来生死之交的兄弟情谊。”
燕顺点了点头。
“同生共死的袍泽之情,有时甚至胜过亲情。”
这地方很偏远,李行周估摩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快要天亮得回去了。
“好了,我走了。”
李行周站起身来。
“记住我给你下的命令!”
“打死我也不敢忘了!”
三人出了山洞,分成三道走出树林。
要对付李浑瑊这样的精明又强大的巨枭,必须一切谨慎从事。
万一被他有所发觉,别的不说,燕顺和李白狮肯定难逃一死。
他二人固然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但是再高强的身手也敌不过“权力”这一把大杀器!
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王思礼这种带脑子的人做。
才是最好不过的。
......
一片鼓角声响,这是左翊卫全休官兵集结的号令,要统一进行战阵操练了。
古代战争,最讲究“战阵”。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战场指挥相当困难的时代。
如果平常没有严格的战阵训练,真要上了战场就是一顿瞎冲瞎打。
那就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乌合之众”。
大唐军队的战阵战术相当的丰富且多变,各类兵种各司其职,上了战场摆开阵势的站位,有如现代足球的阵型一样既固定又灵活。
在各大兵种当中,步兵是唐军的主战力量,陌刀、团牌、武牌、弩兵这些不同的兵种到了战场上展开阵战,有如推土机呈辗压之势。
大唐的骑兵除了展开长途奔袭和突然袭击时担任奇兵主力。
在大型的战役当中,其实是“两翼掠阵”用的。
骑兵中的精锐份子骑兵,就像是现代足球场上的“边锋”。
那是撕破敌军防线的绝对尖刀。
号令吹响,全军大营盘一起动了。
平常都是各团各队自己进行单项军事技术的训练,战阵操练就像是现代的军事演习,是向兄弟部队展现自己风采和实力的大好机会。
同时,所有好强斗勇的勋府士兵,最受不了自己所在的集体,在大型的战阵操练中掉了链子出了糗。
比如集结迟到、队列松散这种事情,那是绝对的零容忍!
......
军队里的办事效率就是一流,火线提拔一个军官,手续不出半个时辰就办完了。
这要是在地方上,科考夺魁的仕子想要得授官职,层层考核各种选拔,最后还得有后台才能办成。
尽管如此,如果没有空闲的官职仍是要等,再不就从事校书郎这种打酱油的职业。
军队的确是一个高风险也高回报的地方,强者的天下。
有实力,脱颖而出并不困难。
李行周心想,如果我抓到了李浑瑊的确凿证据,倒是可以借助太平公主来弹劾他。
如果仅仅是私怨,倒也罢了。
但是这次李浑瑊为了整死我使了一个阳谋。
迟误出兵救援那些败兵和流离的百姓,导致很多人惨死在突厥人的手中。
他本是封疆大吏,理当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却因一己私怨而害死这么多人......
这就是他的罪!
稍后李行周与柿子到了左翊卫主帐前,发现这里正一片热闹,好像在举行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马燧和林云等人都在,还有一些左翊卫官将们,大约有二三十多人。
“哎呀,鄯侯来得正好!”
马燧一见到李行周与柿子就来了劲,大声道。
“快来喝一杯我们的庆功酒......难得啊,随军这么久了,第一次喝上酒!”
“对,快来!上好的新酿葡萄酒啊!”
其他人也热情的邀请道。
“这是为谁庆功呢?”
李行周问道。
“开玩笑,当然是为我们五个了!”
马燧大言不惭的笑道,“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呀,我们全都亲自上阵杀敌了的!”
王难得马上接过话来说道。
“林云杀得最多!没办法,他的马快,一冲进敌阵当中就不见他人了,只见到他的长枪右砍右劈前冲后杀,突厥兵像一堆西瓜似的全给他给劈了!我们几个跟在他后面,专捡吓蔫了的死鱼!”
“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
林云貌似谦逊的笑了一笑。
“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我也就杀了三十七个。”
“噗……”好几个人一口酒就喷了出来。
“三十七个,你还嫌少?”
“排名第二的马燧,也才杀了九个!”
李行周笑了。
“你们难道没听出来,他就是在故意炫耀?”
一群武夫凑到一起,喝上酒聊军事,倒也开怀。
......
石林,是丰饶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它矗立在丰饶草原东北部一带,整片草原上到处都是这种由巨大花岗岩组成的柱状石块。
传说中,这里是丰饶草原鲜卑人起家的地方,他们是最好的马上民族。
当然,鲜卑族的成分很庞杂,其中确实有人认为契丹为东胡系统东部鲜卑宇文部之裔,来自匈奴的“余种”,宇文部更是如此。
东汉永元元年至永元十七年,匈奴被汉将耿夔击破,北单于逃走后,鲜卑进据匈奴故地,“有十余万落”未逃走的匈奴人加入了鲜卑。
然10余万落匈奴人并未继续以匈奴为号,而“皆自号鲜卑”了。
此后,在与原东胡种的鲜卑人长期错居杂处中,由于相互通婚等影响,差别越来越不明显,它在形成过程中虽有一个主源,但仍是多源多流的。
契丹族日益兴盛,并向南发展。
北齐文宣帝高洋于天保四年亲率大军攻击南下的契丹部落,俘获10余万人、数十万头牲畜。
契丹部族损失惨重,后又受到突厥的侵扰,因而“部落离散,非复古八部矣”。
隋初又分别臣附于隋朝与突厥,逐渐得到恢复,游牧于辽西地区,诸部落平时各自“逐寒暑,随水草畜牧。
隋大业元年,契丹族南下营州地区时,又遭到在隋将主使下突厥的袭击,4万人被俘,再次受到重创。
如今,石林地区的大贺氏已彻底被灭绝了,代之而起的......是契丹武士。
6世纪前期,契丹族尚为部落阶段,唐初形成部落联盟,曾臣服于漠北的突厥汗国。
唐武德二年,酋长大贺咄罗率军进攻平州。
武德六年遣使到长安,给唐高祖进贡名马、丰貂,但其政治立场仍趋向于突厥颉利可汗。
唐太宗贞观二年,大贺摩会率部落联盟背弃突厥,归附唐朝。
唐朝皇帝曾赐给契丹首领旗鼓,后来成为契丹可汗权位的象征。
又于贞观三年,以室韦、契丹族人置师州。
契丹与唐朝之间,既有朝贡、入仕和贸易,也有战争和掳掠。后唐太宗以契丹人为松漠都督府,以大贺窟哥为松漠都督,赐姓李氏。
但其孙大贺阿卜固在位时却开始伙同奚族骚扰唐朝边境,被擒送洛阳。
唐高宗以窟哥孙子枯莫离为左卫将军、弹汗州刺史,封归顺郡王。
另一孙子李尽忠为武卫大将军、松漠都督,继统契丹八部。
......
契丹武士,其实也是匈奴人后裔的一个分支,只是他们更强壮,也更粗野。
他们摈弃了马上民族的生活方式,转而游弋在草原与山林之间。
依靠捕猎和抢掠为生,成为了一支拥有独特的山地文化和掠食者文化的民族。
丰饶草原上的莫楞石林,景色优美。
在这里有着长得高大的白桦树,银白色的树干组成的防风林和天地融为一体。
到处散落的巨大石柱千奇百怪,相映成趣,或三五成群,或独柱擎天。
奇形怪状,有的如秀女望月,有的如飞马奔日,有的若母子相依,有的长剑戳天。
在那片浩瀚石林的中间,一个圆形的大石盘底座上,刻印着大贺氏的图腾印记。
那里,就是他们祭祀上天的地方,不过现在成了契丹人的圣地。
同一块圣地,大贺氏用它来祭拜太阳,感谢上天赐予他们粮食与土地。
契丹的武士却用它来祭祀天地,赞美胜利。
李行周望着这一带壮观瑰丽的景色,一时间有些沉醉其中。
“契丹崇拜自然,信仰天上有神灵。”
“他们的力量,是神灵的赐予,因此对神很虔诚。”
“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尊重别人的思想与习俗。过一会看到他们,千万别表现得太无礼。”
他叮嘱说。
李白狮拖长着语调回答:“知道啦!”
看她的表情,到是全不在意。
契丹人关于自己始祖有这样的传说。
一位久居天宫的“天女”倍感天宫的枯燥寂寞,她驾着青牛车,从“平地松林”沿潢水顺流而下。
恰巧,一位“仙人”乘着一匹雪白的宝马,从“马盂山”随土河一直向东信马由缰。
青牛和白马,在潢水与土河的交汇处的木叶山相遇了。
天女和仙人,叱走青牛,松开马缰,相对走来。
两人相爱并结合,繁衍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等八部。
居潢水之南,黄龙之北。
常以名马文皮贡献北魏,并进行贸易。
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云。这无疑是有关青牛白马传说的最权威、最准确的记述。
一声来自远方哨探的尖锐呼啸突然响彻云霄。尖
利的呼喊撕裂苍穹,如戳天之针刺透苍茫。
随着那声凄厉的警报,无数高大壮硕的战士从石林后现身。
他们有的躲藏在石柱后,有的埋伏在丛林里,有的隐蔽在草丛中。
这刻随着警报,在同一时刻赫然现身。
由数百道细流转眼间便凝聚成一股庞大的滚滚洪流。
无数个黑压压的人头,手中高擎着重型武器。
脸上带着粗面獠牙上狰狞出最血腥的斗志与杀气。
是契丹武士!
那场曾经让李行周迄今难忘的战斗里。
一个个表现出自己最刚劲不屈的力量的野蛮斗士们。
他们再一次高举着他们的武器,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李行周的面前。
高大,威猛,凶厉,顽强,所有形容强壮战士的词语都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那一个个壮硕而厚大的身体,坦露的粗毛胸膛,一柄柄沉重而厚大的巨斧,重锤,还有那充满血腥杀意的眼神。
在粗重的吐息中将一股庞大到令人恐惧的压力送到了李行周和他的同伴的身边。
数以千计的契丹战士,在草原上迅排成了一个个浩大的步兵方阵。
他们象骑兵一样站位,士兵与士兵之间的间距隔得甚开。
这使他们的阵型尤显浩大,而更具震慑力。
弓箭手对他们的杀伤力却极剧减小。
契丹战士是天生的步兵,他们没有骑兵,没有远程射手。
近身作战是他们唯一的作战方式,也是他们让敌人丧胆的方式。
李行周永远不会忘记,当初的护粮大战,只是五百个契丹兵。
就给多达四千人的部队造成了多大的伤亡。他们的实力,强悍到令人震惊。
而今天,在他的眼前至少出现了三千个契丹武士。
这几乎是契丹所有的武士人数的总和。
这震撼人心的大场面一瞬间形成了一股浩大冲天的杀气。
卷成盘旋狂风,凶猛地绞向李行周。
那一刻,李行周无畏无惧,唇边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说:“看起来,这接待的场面还是很隆重的嘛。”
李白狮沉声道。
“石林是契丹圣地,数十年来,无人敢轻易靠近。对他们来说,每一个在他们祭祀的日子里靠近的人,都是敌人。”
“难怪这里这么多契丹武士,估计全族的武士都来了吧。今天是他们祭祀的日子?”
李白狮回答:“契丹一次祭祀耗时三天,每个月祭祀一次。”
李行周脱口问道。
“就是说他们一生中有十分之一的时光在祭祀中度过了?”
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契丹的武士打起仗来如此悍不畏死。
一生中如此漫长的时光用来信奉神灵。
契丹的狂信精神已经狂热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了。
李行周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落在前方石林中那片钢铁铸就的大汉们身上。
他赞叹,这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士兵。
他赞叹,这也是他见过的最无畏的士兵。
他们视战场为归宿,视战死为荣耀。
而他们,此刻就拦在自己的面前,喘着大气。
用一双双凶猛的眼神狠狠地盯住自己,就象是狼群看到了待宰的羔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契丹武士,在那之前,他只是听过这些武士的威名。
李行周说得没错,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相当于一个战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