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表现得非常生猛,战斗进行得十分惨烈!
郭元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云州他是一定要派兵去救的。
否则,如果云州陷落城池被屠,他就是下一个被关进囚车里押往洛阳的高澄。
朝堂上的那些人从来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郭元振身为朔方道行军总管,肩负边防重责。
无论任何原因、丢失任何一个城池,都是死罪一条!
郭元振一边派了副将领兵佯打旗号营救云州。
一边“外松内紧”的防范突厥人来袭。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派出去援救云州的那一只人马。
就算不会全军尽没,也会死伤惨重。
那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父子兵、兄弟兵。
副将郭大宝更是和他情同父子、
郭元振的心里很不好受。
但是身为上将主帅,他考虑的是全局胜败。
战争,牺牲再所难免!
就在三千援军与突厥伏兵的遭遇战打响不久。
四万余突厥大军果然兴师来犯朔州了!
云州,果然是围城打援、调虎离山!
郭元振麾下,一共不过万余人马。
派出了三千,还剩七八千守城。
面对四五倍于己的敌军,力量可谓悬殊。
但是郭元振的准备非常充份。
一场惨烈的城池攻守战就这样打响了!
战斗打了两天两夜,几乎没有停止过一刻。
突厥人也是拼了老本,一定要夺下朔州。
这对他们来说不光是一次战役上的胜利。
更是关乎他们这个“伪汗国”之存亡的关键之战。
眼看着黑齿常之的大军就要来讨伐。
如果突厥人这时候避其锋芒溜之大吉。
草原各部族和所有的子民。
必然对发动叛乱的突厥贵族们嗤之以鼻、完全看衰。
从而转头投靠和归降前来平叛逆的大唐王师。
大唐毕竟已经在草原上经营了五十年之久。
政权的“正统地位”还是深入人心的。
所以,阿使那伏念和阿史那骨笃禄除了硬起头皮来抗争。
完全没了任何别的选择。
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高自己在草原诸多部族当中的影响力。
拉拢百万草原人的人心了。
朔州。
如果能够夺下这里、斩杀郭元振,必能重挫唐军士气。
同时极大的鼓舞突厥大军的士气!
同样的道理,郭元振也绝对不能丢了任何一个城池。
朔州尤甚。
否则,他的罪名将要比高澄还要更大......
他绝对只可以赢,不可以输!
两天两夜的激战,城关之下伏尸如山,血流成河。
一向不擅长攻城的突厥人也真是豁出去玩了命。
而且不断还有增兵来援。
围困云州调虎离山的大部分军队都转移了过来。
突厥大军的总数已然增到了十万开外!
朔州的压力,空前巨大!
郭元振早就写信给后方并州求援了。
明说了,这绝对不是一次小型的战斗。
而是一场关乎全局胜负的大战役。
请求并州大都督府即刻发兵驰援!
可是战斗都打了两天两夜了。
并州援军仍是未到。
很多脾气暴躁的将军。
已经在指着南方的天空大骂李浑瑊的祖宗十八代了!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也就是李行周等人得手之后撤离之后的那天早上。
后方援军未到。
但是来了一个并州派来的前军观察使,视察前军战况。
“视察?!”
郭元振麾下的骄兵悍将们无不变成了怒目睚眦。
当场就想活撕生吞了那个观察使。
郭元振镇住了手下的这些忠烈耿直的将军们。
强忍着性子挤出笑脸,接待了那名观察使。
来者,建安王武攸宜!
郭元振刚一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就一个咯噔……
虽然不认识他,但是郭元振听过他。
更重要的是,建安王武攸宜是则天大帝陛下的亲族。
是武承嗣的身前红人,非常受器重。
于是这其中便有了一层非常微妙的敌我关系......
为了太平公主,李行周和武攸宜极是不和。
眼下,则天大帝正在极力拉拢他郭元振,除了想要将他培养成可以接替黑齿常之的大唐军帅。
其中还有另一层重要的用意,就是想让他郭元振回朝之后,帮她一起去制衡与对抗旧李氏皇族!
而李行周和郭元振在很多程度上是盟友的关系。
也就是说,由于站队的原因。
郭元振和李浑瑊一家已经是敌人!
和武攸宜也形同陌路。
“观察使,来此何干呢?”
郭元振表现得挺和气,问道。
建安王武攸宜也是笑容可掬。
他习惯了这样的微笑,哪怕是极度生气想要杀人的时候。
脸上也是这种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微笑。
“本使前来,一是奉了行军长史之命,前来督战。郭将军作战英勇、力拒强敌于国门之外,本使回了并州,会如实上告、为郭将军请功的。”
建安王武攸宜笑眯眯的说道。
郭元振听他这样不阴不阳的耍着官腔,只字不提“援军”的事情,心中已是大为光火。
忍着性子,问道。
“贵使,我想问长史为何不发兵来援?突厥大举进犯,兵马不下十万之众。”
“我麾下不过万人还要分兵救援云州,防守相当吃紧!”
“郭将军千万不要误会,长史从来没说不发兵。”建
安王武攸宜面带微笑,仿佛“苦口婆心”的说道。
“郭将军在前方守城,外有长城天险,内有虎狼精兵。”
“突厥人一向不擅长强硬攻城,他们肯定是打不下朔州的。”
“……”
郭元振无语,心里一股怒火强烈的忍着。
几乎就要将他的眼睛都烧红了。
建安王武攸宜斜瞟了郭元振一眼。
笑眯眯的道。
“郭将军不要急躁,后方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你也知道,并州的大军九成以上是新募的新军,仓促之间如何上阵搏杀?”
“再者,安置流民、筹措粮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成的事情。”
“并州大都督府几乎是日夜忙碌,未敢有半分懈怠。”
“长史征调郭将军代替高澄来镇守朔州,还不就是倚重了郭将军的威名?”
“如果你能守住城关三月不失,后方大军就能一切准备就绪。”
“这,就是郭将军的大功啊!”
郭元振再也忍不住了,当场暴跳如雷拍案而起。
“三个月?你让我一万人马守着突厥十万大军的猛攻,撑三个月?!”
“后方那么多兵马,桓彦范、敬晖,他们麾下有的是精锐正规军!”
“士兵不上阵、忙于凑粮草,这都是什么狗屁借口!”
“朔州没了,丢脑袋的是我郭元振和麾下万余兄弟!”
“李浑瑊,我说你那么好心,白送我一场军功、让我收复朔代二州!”
“原来是要陷我郭元振于死地!要害死我这一万多兄弟!”
“李浑瑊,你个没人性的老贼、混帐老王八蛋!”
……
郭元振一番破口大骂,再无半分收敛与客气。
这眼看着都要被人往死里整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建安王武攸宜任凭他叫骂。
脸上仍是那种不阴不阳的微笑,根本无动于衷。
等他骂完了,建安王武攸宜方才阴森森的道。
“郭将军,我敬你盖世虎将、一生忠烈,方才那些激愤之言,我就当没听到了。”
建安王武攸宜的这种态度,越发让耿直火烈的郭元振受不了。
哪怕是他拍着桌子和自己对骂一场,那都痛快一些。
像这样不阴不阳不死不活的冷嘲热讽,郭元振的火气更大了!
“武攸宜,别在老子面前摆这种臭姿态!”
郭元振大发雷霆,拍案大怒道。
“老子拼着这性命不要了,也不受你这种小人的要挟和讽刺!”
“郭将军,何必这样急躁呢?我的话都还说没完呢!”
建安王武攸宜仍是不急不忙,笑眯眯的道。
“突厥人兴兵来犯云朔二州,郭将军边防吃紧,并州大都督府是知道的。”
“但越是危难时刻,就越能彰显郭将军的忠勇能干嘛!”
“.....不过,既然郭将军有困难,我这个前军观察使也会如实的回报都督府。”
“请求长史尽早拨来一批粮草补给,并且尽快增派援军。”
“哼!……”
郭元振极是不屑的闷哼了一声,你小子会那么好心?
你们一家人,恨不得老子死无葬身之地!
建安王武攸宜仍是不阴不阳的笑着,小声道。
“本使前来,还有另一项重要军务。”
“郭将军若是能帮我把这件军务办好了,我愿把脖子架在郭将军的刀头之下。”
“以身家性命担保......三天之内,援军必到!”
郭元振心头猛然一怔,浓眉紧皱,极是警惕的问道。
“什么军务?”
建安王武攸宜笑眯眯的说道。
“此前朔代二州陷落之时,高澄与马怀德的麾下出现了很多的逃兵。”
“他们非但不守城池、不抗敌军,相反的还自苦堕落沦为兵匪,四处劫掠村庄、为祸大唐百姓。”
“本使身为并州大都督府的法曹参军,专司负责调查这些事情。”
郭元振一时把不准他的脉,小心的问道。
“本将麾下,绝无一个逃兵!”
“这我当然知道了。郭将军麾下全是神勇刚烈的忠义之士,天下敬仰!”
建安王武攸宜笑眯眯的说道。
“郭将军,不妨耐心一点听本使把话说完?”
“你说!”
“好。”
建安王武攸宜仍是不急不忙比较温吞的样子,说道。
“本使奉命,专司调查逃兵一案,前前后后零零碎碎的抓了不少害群之马。”
“正是这些杂碎,坏了我大唐士兵的名声,在百姓当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郭元振按捺着性子听着。
心里直骂这狗娘养的小子官腔屁话真多!
“如果只是一些零星的逃兵犯事,本使也就犯不着小题大作了。”
“可是前不久,我查到了一件大案!”
建安王武攸宜突然话锋一转。
音量也提高了,大声道。
“右卫中郎将桓彦范,纵容包庇数百逃兵!”
“他非但隐瞒了这些人当逃兵、害百姓的劣迹,居然还敢为这些逃兵请要军功!”
郭元振脸色微变,由于不明实情因此未敢插言,只在心里嘀咕。
桓彦范是个忠厚本份人,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我知道郭将军心里在怀疑。但是,此案证据确凿。”
建安王武攸宜说道。
“桓彦范好歹也是一位大将。”
“如果不是铁案,本使岂敢冤枉他,岂敢轻易拘拿于他?”
郭元振一惊。
“你拘押了桓彦范?!”
“当然。”
建安王武攸宜一副“惊讶”的表情。
“按大唐军律,逃兵是大罪、兵匪害民是死罪!如若有人收容与包庇这样的人,坐与同罪!”
“......桓彦范一口气纵容包庇了几百个这个兵匪,本使不将他收押问审,岂不是对律法军令的亵渎?”
“你!……”
郭元振真是气极了,
“两军对敌临战之时,你拘押大将、自毁根墙!”
“武攸宜,你是不是勾结了突厥人?!”
“我武家是皇族宗亲,大唐的国即是我们的家,我怎么可能勾结外敌为祸自家?”
建安王武攸宜“呵呵”的笑了几声,眼神突然变得很冷。
“郭将军,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分寸为好。”
“纵然本使胸怀宽广不予计较你的许多过激言辞,但是方才这种话,实在太过诛心。”
“我若真要借题发挥,可以直接把你告到御史台!”
“……”
郭元振闷咽了一口怨气,抱拳一拜。
“方才是我失言了,贵使勿怪!”
“无妨、无妨!”
建安王武攸宜貌似非常大度的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桓彦范被拘,确实是铁案。”
“他拿自己军队里的旧军服,给那些自己抛弃了军服的逃兵换上,借以来掩饰他们逃兵的身份......”
“这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本使稍稍一查,真相便暴露了。”
郭元振有些不耐烦了。
“那又关我什么事情?你跑到我朔州来办什么军务?直说!”
“不关郭将军事。但是,关朔州的事情。”
建安王武攸宜双眼一眯,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审问那些逃兵,有人招认说,是一个叫李行周的人指使他们和桓彦范串通好了,一起来洗刷罪名、骗取军功!”
“什么?!”
郭元振赫然瞪大了眼睛,果然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看来郭将军和这个叫李行周的人,很熟?”
建安王武攸宜笑眯眯的道。
“桓彦范滥用职权。三个月前他带人离开了并州,来到了郭将军镇守的朔州。”
“我怀疑他是害怕事情败露因此潜逃到了朔州边境,一但事发,就要逃到北方草原,叛国投敌。”
“因此我才悄悄的跑来找郭将军帮忙,最好是能不动声色的将此人交给我带回审问。”
“我怀疑他是突厥派来的细作,身负绝密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