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儿从早上便一直饿着,此时她被安置在一处帐子内,很快便有使女端上来肉馕以及几样北凉的点心,恭恭敬敬的道。“郡主,外面已经备好了篝火和美酒,各部的首领已经过来了,一会子便会能准备婚宴了。”
连枝儿胃里似塞了石头,半点的胃口也没有,“知道了,退下罢。”
待侍女走后,连枝儿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连枝儿只当是来庆贺的人来了,并没有在意。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人影冲进了帐子内,却见那人身上带着狰狞的面具,一身的铠甲,但那双淡色的眸子却是连枝儿最熟悉的。
“施染,你,你怎么来了?”她眸中的泪刹那间溢了出来。
他目光冷凝,“跟我走。”
连枝儿摇着头,“我不能走。”
“北凉王妃已经自尽了,她不想你为了她做到这般的地步。”他看着她,“现在你可愿意跟我回去了?”
连枝儿跌坐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兰姨,是我害了你,是我。”
“她活不过几日了,如今熬着也不过是白白的受罪罢了,若是她还活着,也不愿瞧见你这般的伤心。”他满眼的心疼,走过来将她慢慢的搂在了怀里,“我带你走。”
连枝儿抹了一把泪珠儿。咬牙道,“现在已经晚了,我们北凉的规矩,但凡被用马车接来的女人,便是这个部族的女人,除非犯了大逆不道的罪,才会被驱逐。”
施染的声音暗沉嘶哑,“你可愿意毁了自己的名声,跟我在一起?哪怕受到世人的嘲讽,你也愿意吗?”
连枝儿满脸的疑惑,却慢慢的点了点头。
“将衣衫脱下来。”他一边说着,果然一边解着自己的衣衫。
连枝儿耳根子都红了,脸颊上还满是泪痕,“你,你要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却隐隐的听见外面传来厄烁的怒斥声。“去搜,你们都是些废物,哪里冒出个人便能在营帐里连转,若是安了什么坏心,坏了我与郡主的大婚,你们都得死。”
就在她还惶恐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施染只剩下亵衣,她眸子里满是错愕和不解。
他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来扯她的喜服,偏巧北凉的喜服为了图吉祥,必须要缠九条腰带,皆是打了死结。
他埋头解着他身上的衣衫,急道,“快帮忙。”
连枝儿声音干涩,“在这里恐怕不太好罢,你怎么……”
施染已经等不及了,却见帐子内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只拿过来,割开了八根腰带,只剩下最后的一条。
而此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想必那些人已经搜到整个帐子里来了。
他伸手拥着她的肩膀,两个人往床榻上跌去,她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滚烫,然后他扯过被子,将两个人紧紧的裹住。
连枝儿抬起眸子来,却见他的双眼亮的有些灼人,清晰的映衬出她满是惶恐的脸颊来。
而就在这时,却见帷幔被掀开,一阵冷风进来,连枝儿穿过他的肩膀,看见了带着众人进来的厄朔,而那厄烁也瞧见了连枝儿和施染,顿时面如金纸,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你……你这贱人。”他大声喝道,“竟然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就在这时,却听施染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这是唯一能让你离开的法子。”
连枝儿刹那间明白过来,只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而施染也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皆是衣衫不整,而连枝儿却故意将最后的亵衣往下扯了扯,只露出一些细白的肩膀来。
“我原本便是如此,难道你不知道吗?”她笑着,用手指缠着自己的的青丝,一副轻佻的模样,“有本事你便让我离开,反正咱们还未举行仪式。”
厄烁见自己的脸面丢尽了,只气的眼睛通红。“郡主尊贵,我可娶不起,请您离开。”
他眼中满是恨意,只恨不得将连枝儿给抽骨剥皮了,才能让他消除心中的恨意,没想到自己巴巴的要娶郡主,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整个部族在北凉也越发的抬不起头来的。
而此时燕成王已经问讯而至,瞧见屋内的情形,顿时明白过来,只将众人都赶出去了,待连枝儿和施染穿好衣衫,他才转过背过去的身子。
“连枝儿,你竟然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以后在北凉谁敢娶你?你的名声可毁的彻彻底底了。”燕成王冷声道,“你让叔父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
她看着燕成王,“叔父把我嫁给那个风流的男人便可以跟我的父王交代了?”
燕成王看着连枝儿,却见她倔强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服输的气势,竟像极了她的父亲。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王爷,今日北凉王妃自裁了,您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难道您真得想瞧见小王爷一个人留在王庭吗?”
燕成王知他是谁。却没有戳破,“本王防的是你,是京中那位摄政王。”
施染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波澜,“王爷尽管放心,只要将我留在王庭,我自会成为小王爷的师父,让他以后对您恭顺。”
******
兰诺的丧礼是在雪山之巅举行了,熊熊的烈火要将她的尸身带走,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会留下的。
这天风雪极大,鸟兽绝迹。
连桁站在最前面,一身的素缟,却强忍着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流下一滴的泪珠来,倔强的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连枝儿瞧着那熊熊的大火,照亮了她的脸颊。
“在我们北凉,每个死去的人都是会得到雪山神诋的祝福的,是不允许哭的。”连枝儿伸出手掌,想要伸手去接那冰冷的雪花。
她坚强的让他心疼。
“我会照顾你一生的,像王妃一般。”
连枝儿扑在他的怀里,眼中噙着泪珠儿,慢慢的呢喃道,“施染,这一生谁都能负了我,可你不能。”番薯
施染的心内一窒,有些暗哑的声音传来。“若是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你可会原谅我?”
连枝儿伏在他的胸口处,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会。”
施染回到自己的营帐的时候,关临正在收拾着药草,前几日他一直给北凉王妃瞧病,如今却是十分的惬意,只躺在狼皮褥子上吃着馕饼。
施染走进去,看着他脸色复杂的道,“你该回去了,替我告诉摄政王,答应他的事情我你无法做到,但我绝不会再让北凉人进犯中原。”
关临只觉一口馕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勉强的咽了下去,然后却冷笑道,“若是摄政王知道您碰了她的女人,还背叛了当初在京中的承诺。您觉得摄政王会放过您吗?”
施染眼中漆黑异常,“我与连枝儿真心相爱,她亦是我的妻,以后同进同退,还请您回禀摄政王,从此以后,连枝儿与他再无任何的关系。”
关临起身拂了拂身上的残渣,只冷笑着说道,“好,我自然要回去好生的回禀。属下便祝施大人与郡主白头偕老,告辞。”
******
大雪封住了整个北凉,因燕成王早已吩咐人蓄了草料,囤了粮草,并未冻死多少的牛羊,整个北凉亦是比往年更欢闹了些。
燕成王的部族往北迁徙了些,离着王庭远了一些,这让连桁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几乎摆脱了燕成王的掌控。
他竟不在乎施染当初算计了北凉王父子,反倒对施染十分的尊崇,竟乖乖的拜了施染为老师。
施染往日里只教他读书认字,但连桁却与连枝儿截然不同,他聪慧非凡,施染教过一遍便都会了,连枝儿只啧啧称奇。竟觉得连桁半点也不像自己的亲弟弟。
这日过了傍晚,连枝儿正在屋子里逗弄着阿空,却见连桁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急道,“姐姐快去,施染……他在北边燃了篝火,要自焚呢!”
连枝儿心中大骇,也来不及多想。只问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连桁摇头,“我也不知。”
她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却见帐营的远处,果然燃着熊熊的篝火,连白色的帐子都被染红了一般。
连枝儿直跑到那篝火处,却见一身红衣的施染正站在那里,周遭都是北凉的百姓。却见他们满脸的喜气,桌案上却置放着烈酒和烹制好的羊肉,还有北凉成亲时候才用的喜饼子和鸳鸯盘子。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连桁已经捧着大红的嫁衣走了过来,“姐姐怎么看傻了,今日您成亲,还不快换上。”
连枝儿错愕的看着这一切,而就在这时,却见施染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的手中的盘子里还托着两只绑了红绸的大雁。
在北凉,成亲当晚,新郎总是要是送一对大雁给心爱的人。
“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你别理他们,他们都胡闹惯了。”连枝儿满脸的不知所措。
即便他带着丑陋不堪的面具,但他的眼中却十分的澄澈,却见他轻轻的笑道,“没有人逼我,难道你不愿意嫁我为妻吗?”
“你可别后悔。”连枝儿赶紧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换上那件喜服。
连桁忍不住的吐了吐舌头,“姐夫快走,我姐姐要吃人似得,瞧她急成什么样子了。”
却见她的脸颊红的几乎滴出血来,眸中亦是闪耀着异常的光泽。
北凉的成亲不似中原那般的冗长沉闷,但每一对新人亦是要接受百姓的祝福,那便是要敬酒。
连枝儿和施染席地而坐,她看着一碗碗送过来的烈酒,知道施染不擅喝酒,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义薄云天的道,“你们只管给我,我替他喝。”
酒过三巡,众人已经是微醺了。只大笑道,“他不知咱们北凉的规矩,但凡没有喝完敬上来的酒的,都成不了咱们北凉的女婿。”
连枝儿正想要说什么,却见身边的施染扯住了她的衣袖,没有丝毫醉意的声音传来,“没事,我可以喝的。”
“海量啊,大哥。”她已经晕乎乎的了,还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按拿着手里的酒碗往他的碗上一撞,“干杯。”
身边的施染叹了口气,“你该唤夫君了。”
旋即一碗碗的酒送了上来,连枝儿这样海量的人也喝的上了头,恍惚间她听见自己弟弟兴冲冲的声音,“还不快将两个新人送回去。还不容易将我姐姐嫁出去,今日大家都有赏赐。”
连枝儿是被人搀扶着回到营帐的,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要抬哪一条腿,直到和施染一起被丢在了床榻上,连枝儿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用滚烫的脸蹭了蹭狼皮褥子,良久才慢慢的站起身来,然后跌跌撞撞的走向铜盆,用早已冰冷的水洗了洗脸颊,这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待连枝儿用袖子擦着脸颊,慢慢的转过头来的时候,却见施染已经起身坐在床榻上了,那双眸子里分明没有半点的醉意。
她有些错愕,“你没有醉?”
施染的声音很淡,“适才的那些酒我全都倒了,一滴未沾。”
连枝儿跟他坐的那样近都没有发现,错愕道,“你以前也这般的做吗?在中原的时候也是?”
施染神色淡淡的,“我这辈子只喝过一次的酒,还是那天在雪山底下,没想到头次喝醉便被你给诓骗了去。”
迎着他炙热的目光,她不由得耳根子发热,“可我有些醉了,咱们歇息罢。”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却见她摇摇晃晃的往床榻上走去,却不料你自己的左脚绊住了右脚,只往前一扑,便狠狠的撞到了施染的胸口。
他不曾防备,然后两个人往床榻上跌去。
陡的一阵天旋地转,她扑到了他的怀里,然后他滚烫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应当的发生了。
连枝儿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柔意,“以后咱们便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施染的唇辗转在她的脸颊上,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的强硬,“好,谁也不会将咱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