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内迫切希望尽早结束军管状态,迫切希望将军队与治安完全隔离开。
鲜于辅更迫切,迫切的需要警察。
“老爷,累坏了吧,我给你镇了银耳莲子羹呢。”
一个婀娜的女人从门内跨了出来,一扬手里的绢帕,冲鲜于辅身旁的卫士兼副官媚笑一声,“小猴儿,也有你一碗。”
说着,双手背一掐腰,冲被鲜于辅骂定住了的潘祖一瞪眼,“老潘,愣着干嘛,取冰去呀,不知道老爷最爱喝冰的?”
“谢谢三姨太。”鲜于辅身旁的副官,龇眉带乐的。
“你…你你也滚蛋。”
鲜于辅见小三作势要来挽自己,不耐烦的一摆手,脚步加快朝门里走,“我哪天不回家,你望门寡似的站门前干啥,回…滚回去。”
“三姨太”这号自从被仙帅听见个小三叫响,他就从此没有聂夫人,只有“三姨太”了。
府里部里,老弟兄新朋友,谈及如花似玉的小三,皆称“三姨太”,妇人中的名人。
三姨太对自家老爷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自从鲜于辅升了大官,在族内与家中的地位暴涨,三姨太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
在家拒绝登门的不给笑脸都只见赔笑,一出门,谁见了都是奉承的巴结,甭提多得意了。
当初被抢的凄苦,早已消失无踪。
聂夫人就是被鲜于辅抢来的小美人,同案犯就是张飞,来头本来就有点传奇。
加上闺名小倩,鲜于辅又称其小三,被李轩听见了,见小美人愁容不展,就随口打趣“宁采牡丹死,枉做裙下臣。既结连理枝,何盼三生石。鲜于是鬼,三姨太是人,人若与鬼一般见识,那就见了鬼了。”
三姨太庆幸自己没有寻死觅活,早日见鬼,反而见证了夫君的飞黄腾达。
女人是水做的,易变,心一变,凄苦的心就开心起来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样。
鲜于辅新得之时,百般讨好,聂小倩心若死灰。偏是夫君新鲜渐去,越发不假辞色,三姨太反倒心越活了起来,患得患失。
鲜于辅心死了,人活了,变成了夫君。聂小倩人死了,心活了,变成了三姨太。
鲜于辅爱的是心死的聂小倩,楚楚动人,好惹人怜爱。三姨太爱的是人活了的鲜于辅,官威浩荡,好有男人味。
人鬼殊途,孽缘之恋,就是这么扯淡。
“姐夫。”
二进垂花门阶前侧立着的一个留着劳改犯发型,无鬓青锅盖头皮,美名圆寸,学名锅盖头,俗称青皮。
青皮发型,上身是利落的黑色紧身束腰“燕服”,后开尾若风衣半遮臀,下着浅灰色带裤线的笔挺“歌裤”,脚蹬“踹死牛”高帮系带黑皮鞋。
燕服左胸装饰性的上衣兜,挂勋章的地方,青皮没勋章,塞了个露出一半的白丝手帕,擦拭血液的白手帕。
这套士官学校的常礼服,样式凌厉怪诞,深受读书人不耻,却极受流氓喜爱,从劳改营里出来的释放人员,一旦在外面混出来个人魔狗样,就热衷来这么一套行头。
留着劳改头,燕服歌裤血帕半抽,脚下蹬着一头牛,这形象彼此一看,出身与干什么的,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一副燕服歌裤脚蹬牛行头的聂隐,却不是劳改犯,刻意剃了劳改头,也是业务需要。
他是三姨太的堂哥,只是在“堂妹夫”升了大官后,“堂妹小倩”就变“亲三姐”了,“堂妹夫”鲜于辅,自然也就成了“亲姐夫”了。
“你回来了?”
鲜于辅对小舅子爱答不理的,轻瞥了路旁恭身候着的聂隐,脚步不停的与副官朱侯,迈过二进门,朝中庭走。
三进的夹合院落,外南墙东角开外门,外门东室为门房,外墙西是佣人房。
外门入是起屏风作用的影壁,壁右小杂院,车架临放。壁左跨夹巷,才是内正门,又叫“垂花门”。
垂花门左侧为庖厨,右侧为厕所,正门进去才是庭院,左手与庖厨之房相邻的是西厢,为次子居室。右手为东厢,长子居室。
正对庭院的是大正房,户主居,正房左为闲室,右为书房。正房后有小内进院,为后院,供家中老人居。
另后房左配罩屋马厮,墙开一侧小门,“走后门”就是走这个门,进来一般就是马厮,看见马“啪”就是一把掌:“好马”。
聂隐是亲戚,不用走后门,拍马屁,二门接姐夫就是了。
三进标准中式福利院,少尉一级的军官公房标准,鲜于辅晋升成了中尉,又升任了政务部门最高行政长官,双配标准是城堡式花园别墅。
他却未搬离朱雀大街18号,依然住在三进标准院。
“你从哪过来的?”
鲜于辅跨进正屋,把制服脱下,递给一旁的管家潘祖,挂在衣架上,走到木架旁拧了把毛巾,边擦脸边又从屋内走了出来,随口问身旁一直跟着的小舅子。
“青州,黄县。”聂隐老老实实道。
“二银那呢”鲜于辅问。
“十六万石全清完了,合股的钱也都分了。”
聂隐神色间浮上了一抹兴奋,“青州富庶,不比边军,徐州,扬州的粮都能在东莱上岸,怕是今年能聚百万石。”
“行,陪你姐说话去吧。”
鲜于辅点点头,招呼三姨太把银耳莲子羹端书房,带着副官朱侯,进了书房。
“今年会收网么?”
待三姨太一走,书房里的朱侯,就笑着问起了鲜于辅。
鲜于辅从皮包里拿出一摞文档,扔在书桌一侧,随口回道:“那要看盟里要不要明年的粮价继续涨了。”
“据说几个银行的意见很大。”朱侯就笑。
“中联储的意见不出来,几个新银行的意见有个屁用。”
鲜于辅目露嘲讽之色,“这些就是打个银行的牌子而已,跟他们解释银行是什么都费劲,还要盟里采取强制措施,抑制粮价持续上涨呢,都他妈不知道粮价是谁弄上去的。”
“占便宜没够啊。”
朱侯就乐,“这幽州边军的陈粮,睁一眼闭一眼,说的过去。这青州,甚或徐州,扬州来的陈粮,盟里还当看不见?”
“咱的任务,就是捋清脉络,收不收网是上面的事。”
鲜于辅拿起银耳莲子羹,一口干光了半碗,一抹嘴道,“有另外的部门在同步收集调查数据,咱就是起个部门数据交叉比对的作用。把情况掌握了,脉络捋清了就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瞎打击犯罪,就是阻止上面犯罪,我屁股还没坐热呢,可不想头脑一热,回家养老。”
朱侯神情略带不满:“您又把我往沟里带,我是说盟里会不会网中联储,谁说要网倒腾陈粮的小鱼虾米了。”
“呦,小猴儿,长见识了呀。”
鲜于辅放下碗大笑,又声音一低,“中联储那帮肥鱼,扔几个替死鬼出来喊冤,就是对陈粮等损耗吃不住劲儿,收储压力太大,想卸卸担子而已。正常要求,正常想法,咱网人家干嘛?”
顿了顿,下了个定义,“犯罪分子是那些倒腾陈粮的贩子,有意见的是几个银行,与中联储无关,你明白么?”
中联储免费储存实物粮食,开具粮票的收储模式,中间是存在套利空间的。
因为粮票就是粮票,没有“陈”粮票与“新”粮票的区别。
而粮仓中的粮食,是有陈粮与新粮的区分的,这中间就有空子。
利用新粮与陈粮的价差,土豪劣绅与投机倒把分子,就会以低价收购陈粮,入储中联储仓库,拿到“新”粮票的方式,赚取新粮与陈粮间的价差。
这个“漏洞”,中联储始终没有通过为陈粮减级等方式补上,任它存在。
州郡官仓与各地地主家的粮仓,都有倒库与换粮的需要,是投机倒把分子,收购陈粮的主要目标。
内外勾结,先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性,收取幽州地方陈粮。继而,开始从外州收购陈粮,运入幽州中联储仓库,换取粮票,汉元套利。
于是,很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饥荒肆虐的冀州,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等饥馑州,居然在向幽州出口粮食。
中联储始终对这一现象视而不见,任贩子们运陈粮入库,换取粮票,套利。
饥荒州用不值钱的粮食,换取宝贵的粮票,汉元,正是中联储与北盟暗中鼓励的。
这将加大粮票的供应量,提升汉元的交换性与流通性,随积极主动的“套利”所得,水银泻地一样蔓延至青、冀、兖、徐、并,凉六州,变为流通货币。
货币流通的前提是“供应”,青冀手里就没汉元,怎么流通?外州如果与幽州的贸易,处于逆差地位,那就根本就拿不到汉元,汉元就无法成为当地的流通货币。
要让处于逆差的外州有汉元,要么输出通胀,要么输出贷款。
可幽州时下的进出口模型,是“重商主义”模型,重商主义不是重商人,是追求“出口”大于“进口”的模式,还没有进化到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的“输出通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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