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兵力是无法再抽调了,包括新兵都不会再朝凉州方向补充,只会用于本土常备军组建。
李轩只希望张世平的近卫骑兵第一团,尽快完成并州境内的诸胡征发,把空虚的后路补上。
可张世平的近卫骑兵第一团,同样是三千骑要镇五万仆从军,压力一样大。
即便是张世平部率南匈奴仆从军填充过来,一个北方军要镇二十个仆从军的脆弱结构,是没有变化的。
且仆从军仍在持续上升中,如果北方军不能在凉州本地及时编列新部队,这一结构一旦从仆从军中雄起个大豪杰,就很容易造成结构坍塌。
北方军能用于第一时间快速反应的兵力不足,只能调动仆从军镇压仆从军,那就很容易打成焦灼,引发更大的连锁反应。
他已经把沿途各势力的机动兵力,能裹挟的全裹挟在自己身边了,连地方士族的子弟,豪强的嫡子,都裹挟进了军中。
这也造成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以东的地域空了。北地郡都要靠白波协防,否则护卫补给线的兵力都没有。
可又不能留凉州当地势力在当地守护北方军补给线,能北方军一来就投降北方军,就能在另一个势力杀到时,立马截断北方军的补给线。
在兵力不足,无法分兵固守沿途各县城关的情况下,只能把沿途的不安定因素,尽量裹挟进军中,带走。
可李轩还是在不停分兵,在有限的兵力中,不断抽出士官组建教官团,用于各县新兵训练营的组建。
不断将投效而来的名士,裹挟而来的土豪劣绅家子弟,与北方军士兵混编,组成武装工作队,投送到各县乡,用于罚没区的通敌资产重新分配,土地丈量,人口清查。
武工队恢复农业生产的同时,主要是对外进行怀柔宣传,对内进行仇视煽动。
鼓励凉州各地重分了土地的各族人民,团结起来,武装起来,保卫胜利果实,踊跃加入北方军,时刻准备抵抗还乡团的猖狂反扑。
此时的西征军,就是“青黄不接”时,占领区仆从军数量增大的同时,侵略军的正规军被持续摊薄,各部队正呈运动状态,没有一支部队是扎住的。
凉州东部,包括并州西南部,沿途闻风而降的县乡,不过纸面上被北盟“临时”占领,实际统治秩序并未建立。
不少派驻至郡县封存库房,清点籍册,丈量土地的北方军代表,还让宰了,比幽州还反动呢。
这是北盟情报部门的疏忽,李轩的大意,没有预计到在幽州很正常的接收程序,在凉州地面上,却刺激到了原本已投降的郡县地方官与地方势力,引发了反弹。
凉州地方官吏,与地方豪强,杂胡勾结,有亮明旗号,公开复叛的,有假借“闹饷”,“匪乱”,“遭贼”,“私人殴斗”,“乱兵”等各种借口,残忍杀害北方军的特派员。
并购搞个尽职调查,被收购方居然把调查员宰了,这反动的没边了。
西征军没法妥协,情报调查疏漏,规矩定错了,不该采取幽州接收程序,封库核籍接收。
可规矩已立,不能朝令夕改,不能妥协,宁可再分兵护送接受小组接收,宁可成立武装工作队,也要按立好的规矩办。
至于杀害北方军特派员的县乡,全部打入清洗黑名单,时下只是选了两个亮明旗帜把北方军特派员祭旗的典型,分兵攻占,将全县官吏杀之一空。
肯定有误杀的,冤杀的,但就是故意的。
其余以各种理由驱逐,拘禁,伤害,杀害北方军特派员的县乡,时下只当没看见,包括特派员被土匪“绑票”绑走了的奇招,全当没看见。
待西征军腾出手来,这些进入清洗黑名单的县乡一体人等,全部都要进集中营。
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不到万不得以,李轩是不会把北方军投入到一线作战的,他就仨真正能打的营,死不起。
可不打又不行,西征军势如破竹,周边带路党群起,仆从军蜂聚,声势浩大。
李轩这两年在北地名声颇大,连凉州地面上的妖魔鬼怪,对“仙帅”攻略凉州都充满信心,为赶从龙之功,各路义军,正源源不断从八方汇聚而来。
望着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李轩心里再卧槽,也知势只可鼓,不可泄的道理。
一旦露出虚弱,三个营的狱卒,不够六万犯人三天啃的。一个营啸,看似庞大的乌合之众,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天水根本不重要,李轩根本就不想打,却不能不打,数万大军面对不降的一城,若都不落,何以掩全凉州?
打,又不是为打天水,是打给仆从军看的。有三营轻下天水的实力,才有资格三营督战六万附庸军。
始终让仆从军打是不行的,时不时督战的主子爷得表演一下,就为了讲清楚一个问题:为何我是侵略军,你们只够格做仆从军。
既是表演,就没必要急,杂技一个失手,不叫失手一下,叫全演砸了。
缓才是疾,李轩要喝茶等炮,打仗不忘推销。
“牛羊肉腻口,多喝茶解腻。”
就在天水城正南门五里外,车马帐幕联营,露天幕天席地撑起了纱帐,摆起了茶围。
非但文士,武将,一圈羌氐诸胡酋帅,更是被李轩请在身边,亲手拎壶添盏,热水烫茶。
羌人氐人很穷,大夏天的烂皮袄子,源于西北昼夜温差大,特别是高原与沙漠地带,昼夜温差尤其明显,夏短偏凉,冬袄不除。
一个个羌氐酋帅,都是酋长了,还一身破烂,满身泥团,蓬头盖面,头发粘着一样灰扑扑一缕一缕,不少还绑着鲜艳的花绳,怪模怪样。
可这些青塘的汉子很淳朴,既不是草原的豪放喜奢,爱看摔跤肚皮舞,也不像幽州老林子的渔猎部落,敢斗爱财,为张毛皮敢空手搏虎。
西北的汉子介于草原的豪放与山民的木讷之间,那股豪气是种死寂中的璀璨,那种大气是种震耳欲聋的寂静,不是外漏的热情,就是死气沉沉的内敛,内敛中的豪气,古朴炽烈。
这帮养牛放羊的汉子认死理,一认就虔诚,干好事坏事都彻底,屠人就屠光,朋友有难,说把家产全给你,就连人带命,全给你。
李轩眼中没有好的与不好的,只有能被我所用的,于我有利,或是有弊的。
羌氐对于西汉初的朝廷,就是利,是雇佣军。对于东汉末的朝廷,就是弊,是造反军。
对汉人是一样的,汉人强时,羌氐就是奴仆。汉人弱时,就是羌氐的食物。
所以,很简单,羌氐对此时正处于上升期的北盟来讲,是雇佣军,是奴仆,是有利的。
所以,李轩视羌氐为兄弟,态度真挚,就是对兄弟的态度。
“仙帅好兴致,阵前品茗,闻香不闻金鼓。”
茶围一圈的文武纷纷奉承时,偏是似木讷的羌氐酋帅接茶盏在手,说的才是人话:“你是个好人咧。”
“这茶是个好东西。”一旁低头抱着茶盏喝烫嘴,咧嘴又喝的酋帅也赞同,“喝起来是苦,解渴,解腻。”
幽州特色的茶围,一条条围成圈的茶桌上,除茶外,一个个大盘子里摆着堆的冒尖儿的羊肚羊肺咸羊肝,牛羊肉蹄筋,羊心羊蛋。一堆堆坚果就直接堆桌上,满桌的壳儿。
这种喝茶不为品茗,只为吃肉解腻的茶,李轩挺爱喝,见羌氐兄弟同好,不由开心的抓起几串烤的焦黄流油,弥漫着一股奇香的羊腰子,分递左右:“来,尝尝,来凉州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找到了孜然啊。”
说着,横串立于嘴前,头略低,牙咬腰子的同时,右手轻抽,一个狮子左甩头,一个挂羊油的腰子就进了口中,闭目细嚼,回味无穷,“魂牵梦系的烤羊肉串啊,就是少了这味孜然,我在幽州就只能将羊肉用于火锅。穿成串烤,就是没有这个味道。香料的伟大,我如今方才知晓啊。”
席间人皆愣,露天有风,纱帐遮不住,当着对面天水城墙上远眺过来的守军,野地喝茶的怪异,让众人皆不适应。
反是叫花子一样的羌氐酋帅们皆伏案大嚼,吃的痛快,不知不觉中,浓茶就换成了烈酒,感觉到了李轩对自己的亲近,越喝越放松,越喝气氛越热烈。
“天水是个好地方啊,这么多树。”
李轩为同席的盖勋,阎忠添上了酒,左右眺望了一番远方葱郁的山峦,轻笑道,“此地冲要之地,居长安于金城正中,出陇山,傍关山,依秦岭,林带气候又好。宜居适种,野果飘香,与川盆地一样,是个适合人口旺盛生长的地方。”
“仙帅欲于此地建城?”
阎忠闻声精神一振,知李轩有爱建新城的怪癖,也挺好奇会在凉州搞什么新花样,由衷赞叹一声,“北盟之新城,各个不同,纺则专纺,农则专农,渔业有雍奴,陶铁有唐山,港口有津门,盐场有长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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