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岗也算大城市，楼房不少，建得也蛮不错，虽然比陈默高中时那县城差远了，但至少也有华夏一些乡镇的水平。
可那环境，着实使人堪忧。
路面上坑坑洼洼，污黑的积水被拖拉机、毛驴车、摩托车带着四下乱喷乱溅，街边大排档里正吃喝的人们竟然安之若素。
主干道两边的巷子黑而幽深。
男子三五成群四下晃荡，或是聚在一起抽烟、耍钱，或是鸡贼地尾随、观望着路人，目光森森，面目猥琐。
孩童们光着腚喊叫着窜来窜去，赤脚的女人头顶装着瓜果、蔬菜和粮食的篓子沿街叫喊着，家里能否有进项，就看他们兜售的成绩了。
卖菜的、卖肉的守着摊、打着鼾，任凭指头大小的苍蝇嗡嗡乱叫、飞来飞去。
一个纹身男子从貌似积年痨病鬼的手里抓过钞票、递过一支烟去，那痨病鬼哆嗦着赶紧点着了，然后仰着头、翻着白眼，靠在那脏兮兮的墙角飘飘欲仙。
终于，夕阳西下，灯火亮了。
那城市似乎也活了过来。
烤肉摊、零货摊一个挨着一个，KTV、娱乐城也开始有人上门光顾，衣着暴露的各种肤色的女郎站在街边向行人招手微笑，大群大群敞怀的汉子露着狰狞的纹身大声呼喊着窜来窜去，几声女人的尖叫从小巷中传出，但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叫不出声来。
把人带到地头，大黄牙转身回宾馆守前台去了，陈默三人望着一家酒楼走去。
最出人才的人才市场还未开放，得等到十点，趁这功夫，还有时间吃点老家菜。
“上菜！上菜！最贵的八道菜，都给我上了！”
张欢表演着暴发户的德行，刚在异国他乡的东北人家饭店的二楼临窗桌旁坐下，便将折扇一抖，高声叫喊着。
服务员正要递菜单过来，得，不用了，高兴地下单去了。
别看帕岗脏乱差，但来这儿的金主可不少，像张欢这样有钱没脑子的傻缺，他每天都要见到好几个。
玉师蹙眉：“三少爷，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一点好！”
张欢哈哈道：“低调？我倒是想低调来着，但你看我小霸王这身份，这气派，这风度，再低调也掩盖不住本少的光芒啊！”
玉师无语。
装！接着装！总有你哭的时候！
陈默也是腹诽不已，不过他那脸上一如既往的憨憨的，手揣在兜兜里，眼瞅着旁边桌上那一盘盘菜，直吞口水。
那桌人听到张欢叫喊，已经留上了意，正寻思着，是哪里来的土豪？转眼，却见了陈默那副蠢样儿，便都笑了。
“呵，怪可怜的，要不先过来吃点儿？”
那中年人一开口，却是华夏语，带着闽越口音。
陈默憨憨点头，正要过去，张欢在陈默臀上踢了一脚：
“丢人！就知道吃！本少养不起你么？”
陈默讪讪而笑，乖乖坐正。
那中年皱了皱眉：“小哥，你这就不对了！就算是身边的佣人，也不能这么随便打骂吧？”
张欢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瞠目叫道：“干什么？老子管教手下，干你鸟事？！不想挨揍，就给老子夹紧点！”
这话难听极了，那中年顿时色变，想要发作，旁边一个男子将他拉住，低语了几句，那中年才按捺住怒火，犹自恨恨不已。
玉师向那桌人歉意地笑笑，狠狠瞪了张欢一眼，对陈默道：
“铁牛，别急，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陈默心头感动着。
一个素不相识的闽越商人为他打抱不平，张欢苦求未得的美女珠宝鉴定师也对自己疼爱有加……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嘛。
“哟，这不是玉林珠宝行的三少嘛？怎的也到帕岗来了？”
菜刚上齐，隔了几桌的一人站起，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王老板？”
张欢稍一转念便记起，这人姓王名贵，和林有福也熟络，经商也算有道，是瑞金有名的玉商，实力能排进前二十。
“怎么？就只许王老板发大财，就不许我们这些小辈儿赚点小钱？”
张欢也不起身，就那么坐着伸手过去跟王贵握了握。
“这是什么话？林三少是什么人，拔根腿毛也比咱的腰粗啊，何必跑老远来吃苦受累呢？哎，几位，过来一下……”
王贵打了个哈哈，奉承了一番，向他那几位同桌招手。
“这是玉林珠宝行的林杰、林三少，大家认识认识……三少，这是何老板，这是……”
哦哟，经一介绍，原来都是玩玉的同行。
张欢再要装，也只好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但忽然，他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区区一个小儿，也学人做生意？”
说话那人阴阳怪气的，陈默打眼一瞧，很有点眼熟的感觉。
身量不高，一米六，三角眼，大肥脸，八字胡，猪肚腩，罗圈腿，这德行，似曾相识啊！
“咳咳，三少，这是春树先生，在京东有好几家店面……”
哦，原来是J国人。
眼见陈默等人不语，春树先生就更得意了。
“支那小鬼，懂玉么？不懂就不要玩玉啦！你们华夏的年轻人啊，啧啧……”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他那样儿，连王贵等几个玉商对他都唯唯诺诺，明知他话犯了忌讳也不敢多言，怕是这春树先生在珠宝行很有分量了。
是么，京东那啥地方，他能坐拥好几家店面，想必也是有钱人啊。
“王桑，你居然叫我们来跟这么个小鬼见礼，真真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啊！”春树唯恐自己还不够贱，添油加醋地说着。
这时，同桌那几位都看不下去了，个个义愤填膺，对那春树怒目相视。
就连玉师的脸也拉了下来。
只有陈默仍旧坐着，聚精会神地向面前饭菜发起了进攻。
玉师暗叹一声。
亏得林有福还说他是“真义士”，真到头来，也不顶用啊。
“铁牛！揍他！”张欢喝道。
“啊？揍……揍谁？噢，等会儿啊！”陈默嘟囔着。
玉师又气又乐，这活宝，看来不吃饱是不会干活了。
“卧草！”张欢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嘿嘿狞笑两声，忽然，却是冲了出去，准备自己动手了。
王贵等人吓了一大跳，几个人赶紧将张欢抱住。
好在张欢这个“三少”体虚力弱，动作也慢，他那一耳光还没落在春树脸上。
“放开我！放开我！妈的小鬼子，揍不死你！”张欢被人抱着，身体倾斜腾空，使劲挣扎着。
春树嘎嘎怪笑：“支那小鬼，你的，太没素质了！”
骂骂咧咧的，对张欢等人更是不屑于股。
但张欢的凶气也吓着了他，说了几句，被王贵等劝着，拉走了。
“林三少，回见啊，消消气，消消气！”下楼梯时，王贵还喊着。
“唉，这王老板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玉师幽幽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