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多年,张世功当然也算是个有心的人,身边不但养了一条故意让生人给的食物毒哑的狗,还随时有一名刚进军营不到一年、还算是比较听话的少年。只有狗和入伍不到一年一直在身边的少年新兵,往往还能贴心可靠。因此虽然同张宝、张贵喝的酩酊大醉,不过到了临近午夜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不对后暗中摸到身边的狗儿拽动衣服醒了过来。
“怎么。。。怎么回事儿,你们想要造反不成?”张世功很聪明的在察觉动静之后没有走出账外,而是在账内呵斥道。听到张世功的话,一名刚刚被凌辱的十几岁少女在刚刚经历了一个永远难以忘记的夜晚之后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只是似乎之前经历的不少事儿似乎让女孩儿的心智比以前稍稍坚韧了些,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被吓的喊出声。
“你从那儿边儿!我从这边儿!还有你到那边儿去!夜长梦多,今天咱们谁也别手软,听到没有!”一名领头的乱兵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放心!我不会出卖兄弟们的!”说罢,七个人十分熟练的分成三个双人小组组成一个三角阵型从外面将营帐包围起来,还有一人负责机动巡查,七个人接连不断的展开交叉火力进行放箭,覆盖所有死角的同时尽可能不误伤。
被选入亲兵队的人几乎都是当年上过战场、也做过不少斥候任务的精锐,在并不算愚笨有所战术思考的张世功的教导下还领悟过不少战阵上的要领。因此不仅是训练水平,就是战术意识也远非寻常的士兵可比。
“不对,你们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我知道你们几个兔崽子是谁了!只有你们七个人还没有达标对不对?!你们以为我罚你们练功是惩罚你们?要是想和你们过不去,单纯为了体罚,你们也应该知道有的是办法。。。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难道不知道。。。一石力到一石二斗力的区别和变化有多么的重要?前者也就只能威胁只有。。。只有类似像我这样桌椅床板做盾牌的无甲贼军民变军,后者才能真正威胁到、而且是在六十步外相对安全、机会多点儿的位置上干净利落的抢到首级。。。上次大战弓箭上没有刻名字。以后箭支都刻名字。。。千亩良田不好说,百亩良田、仅靠收租就能丰衣足食,全家幸福的日子你们难道不想有。。。”
“对不住了!我听说北明那边儿的斩首赏赐更多也更公平,虽然百亩水田的北地庄稼并不比几十亩江南的上等田地好,可至少不用担心上面的贪墨和讲价、更被说在北边儿凭借我们的本事,可绝对不只是在区区一个指挥之内做苦功,而且在那边儿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更多。。。”其实这个时候领头的乱兵是不想废话的,不过还是担心其余六个人被张世功的话干扰,才不能不出口反驳为其他六个人临时压惊。
黑暗中从各个方向上射来的箭支几乎很难靠大帐内的几张桌子来挡住。何况那足有一石力量的战弓在近距离上已经不是营帐本身加上寻常的木桌有效当的住了,除非此时张世功等人的身上还有铠甲才身才能难逃一死。
接连不断七八轮累计五十多支战箭射来之后,不仅仅是透过桌子的战箭开始让一些人挂彩,就是连趴在地上的张宝也被黑暗中不远处射来的战箭命中。透过了营帐的战箭仍然有不逊色于猎弓近射的威力、无甲的情况下带来的伤害也完全不亚于交锋之中的长枪直刺了。
听到张宝的呻吟声,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似乎其他近卫亲兵都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一般,张世功就有些感觉不妙。当机立断之下迅速做出了决定:直接用身边的腰刀劈开两张桌子做为两面盾牌冲了出去。桌面制成的临时盾牌在近距离面对一石战弓依旧会流血负伤,但至少不会如同被打猎的猎物一般一箭就被射倒了:“你们从其他方向分头走!”张世功也不忘提醒道。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做事不要太过!张营头平日里对人是苛刻了点儿,可怎么说都对我们有提携之恩,算了吧!”大营外,似乎有更多砸杂的议论声,也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勇敢的喊道。
“大家散了吧!散了吧!出了这事儿上面要追查下来我们都跑不了。。。”
其余赶过来的四五十名亲兵精锐没有去帮张世功的忙,仅仅是避免了张世功本身没有被乱兵射死而已。可此时张世功却知道:虎翼右军五营已经彻底的散了。仅仅是因为对亲兵近卫训练中要求太苛,也没有给足利益的缘故,临近新年的时候,大周江北大营虎翼右军五营中这场不大不小的兵变最终以全营包括几乎全部精锐骨干在内的二百多人逃亡而告终。张宝和张贵两人也很不走运的在最后几轮乱箭之下死于兵变之中。
张世功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哪怕是经历过不少苦难、也见多了危机关头的他,在回到营中之后也陡然间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
不过张世功毕竟是曾经在父亲张大牛在军营中带大的人,神经和心理还是比寻常人坚韧许多,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默默的看着那衣服都没有穿好,还在地面上有些发抖的少女、哑巴犬还有两个儿子的尸体。还有近一年时间以来一直跟着自己的贴身的少年新兵张忠。
张世功来到大营内的一个地方,取出身边的腰刀挖了似乎足够三尺半左右的深度,才从一处没有丝毫标志印记的地方挖出了一个用腊封上但并没有完全锁起来的铁盒子、铁盒子内装着一百多两银子。白银在这年代依旧是硬通货市场上的稀缺物,即便此位面没有经历过元朝统治带来的本来就有限的白银大量外流的大周也是如此。一两银子即便是在大周境内的绝大多数地方也都能至少折合成四千文钱以上,几乎不比晚清某些时候某些地方的金子便宜太多了。
“宛儿、张忠、你们每人四十两银子,应该还拿的动吧。到了北地或者天下大多数地方,应该可以勉强衣食无忧的过完几十春秋了吧?”张世功最终对除了自己以外不远处还活着的一男一女说道。
“我。。。我愿意跟着义父。。。”此时依旧身为少年的张忠虽然见识到了张世功乃至军营里的不少事情,不再是当年那个彻底淳朴少年,可是也知道相比其他很多军官。张世功多少还算是个有些抱负的中年军官,如果到了北地投明,自己也肯定能够混到更好的差事。
“我。。。我也愿意。。。愿意跟着。。。跟着军爷。。。”这时候那名叫做宛儿的少女也低声的说道。
“跟着我干什么?卖我立功么?”
“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两个人有些紧张的说道。
张世功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叮嘱道:“我这每人四十两银子当然也不是白送你们。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做为信使给我远在湖州府长兴县张庄乡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捎个话:父亲我已经出事、军中兵变。阿宝阿贵也都已经不在了。赶快准备逃亡吧!以后谨记,以后千万不要再从军当官、或者干其他刀口舔血的营生。如果不得不在军中混饭,自己强才是第一位的,千万不要企图练就什么精兵近卫、我们张家天生就不是能够统御人心的将才、你也不可能是什么将才帅才、永远不可能让自己最可靠的身边人成为最能打的人。。。。”
随后,张世功仔细搜寻片刻,将自己所携带的一支张家独有制式的箭簇送予两人做为信物,还认真想了一个北边明地境内府城城门不远的地方做为家人逃亡后的临时联络之地,才安心的护送着两个人离开了军营。
似乎因为临近新年的缘故,整个虎翼右军的大营营群都算不上管理非常严格,在兵变的消息还没有惊动右军统领亲骑的时候,几人带着足够的银子趁着夜色离开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