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走了过去,握住兔子的两个长长的、大大的、毛绒绒的耳朵,哼着自编的小调子,愉快的来到悬崖边,直接往下一跃,利用肌肉的协调性转身以右手握住山壁突出的位置后停止在空中,不断松又抓住山壁,又利用双脚走动,似乎这个危险的壁面的一切都已经在了他的掌握之中,熟悉的就像自家后院。
“坠下去大不了一死。”他第一次决心要攀爬山壁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虽然后来想想自己的想法是有点偏激的,但是人确实早晚一死,若是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不如从容应对,才能化险为夷。而他的身体机能却是在修行之中得到了挖掘。就像第一次他蒙着眼睛顺利闪开刃魔的一连串攻击后,这个师父便道:“你小子的悟性极高,我刚刚只是点了一下,你就可以把所有的要诀都参透了。”
不过这不是唯一让刃魔意外的一次。当庞统在身体忽然失手下坠的时候,他本打算去接住他。岂料庞统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从腰间拔出匕首,瞬间的爆发力插进了石壁之内。刃魔和庞统是同时松了口气。庞统还轻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利用凝神的、准确的瞬间力量可让木棍击穿石板的道理吧?”
“别太狂妄了,你手中的刀子可比棍子要方便的多!”
话虽是这么说,可刃魔的心里却道:“这小子和我一样属于敏感性人群,肉体会无意识的对危机进行应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真能把我击败。”
他一直这么认为着,因为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对手将他击败。或者说他要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让自己的力量得以真正的发挥,展现出力量的美。
庞统拿着山兔入洞。刃魔已经生好了火,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道:“需要这么慢吗?你小子又干什么去了?”
庞统把兔子交给了他,干笑道:“去找了一些有趣的家伙……”
“不能对山上的人动手。”
“知道了!”
虽然蒙着眼睛,但是刃魔就像犹如目睹似的,娴熟的用小刀将兔子开膛,把内里进行清理,并刮去了毛。光秃秃的兔子被长剑贯穿后放在了火堆上烤。庞统随便坐在一边,看着兔子开始发红的身躯。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离开九原县后,在云中县城西侧的山上和吕布烤猪的事情。不过那时也是吕布动手在烤,他也是吃的份。想到了兄长后,庞统心中酸酸的,两人相隔甚远,不知北方什么情况了,在蒋琬的料理下是否迅速发展,有没有发生战事。但在这山上,他也没有任何关于周边局势的消息。可是他现在的心还是平静的,他正在这里完成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修行,他再也不想被吕布保护着,被雪月保护着,不想成绊脚石,不想连累他人。脑海中浮现一直守护自己的典韦的身姿,以及那坦荡的笑容。
“人是有杀气的。”刃魔忽然说道。
庞统被从无限的遐想中拉了回来。
他道:“好像是的吧,总觉得一群想要复仇的人,或者士气高涨的军队冲锋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压迫感,就像是有透明的火焰在他们的身上燃烧,可以从气流的波动看得清清楚楚。”
“人的身上会有忽然而来的善意,也会有忽然而来的恶意。杀气这种东西在人的杀念下沸腾。厉害的人可以用自己的善意去俘虏他人,强大的人用杀气令他人颤抖。”
“这种东西就像情绪一样随人而动。你莫非想说……”
庞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拿着剑烤着的兔子的刃魔忽然扭头瞪了他一眼,身上泛起一抹杀气,气流在昏暗的洞内都清晰可见的燃烧着。庞统心脏一紧,皱起了眉头,似乎要极力去抗拒。
刃魔回过头,转动剑柄慢慢地烧着的兔子,虽看不到,却能均匀的烤遍兔子的全身。
庞统松了口气,道:“这种感觉很强烈。”
“嗯,你经历过很多事情吧,内心比较坚固。肉体的修炼也到了一定的水准。不错啊,小子,若是普通人该是要昏厥过去,普通兵士也要胸闷、气急、呕吐。”
庞统笑出了声,道:“你真像个大夫。”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心情总是那么开朗,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领地的情况吗?”
“那里有人若没有我的情况下就活不下去了,那么早晚要灭亡的,人都是要学会自救的。譬如我,现在就是在学习如何自救,不是吗?师父。”
兔肉的香味开始在洞内弥漫。
“若是我的话,倒觉得自己挺自私的,没有责任感。”
庞统马上凑近道:“莫非师父抛妻弃子?”
刃魔不语,沉默了一会。庞统见他一脸的严肃,心想是不是说错话了,就乖乖地坐了回去。
“无论是人的善意还是杀气被感知到才是关键,对于定位厉害的角色有着重要作用。越是厉害的角色,速度越快,难以捉摸。”
“用杀气去制服弱者如何?”庞统问道。
“弱者毕竟是弱者,没有任何攻击的意义。”
“这种叫作杀气的东西是从人的愤怒中燃烧起来的吧?”
“不完全如此,是从你想攻击对方的时候燃烧起来的,那是种微妙的变化。有些人怀着极大的杀意燃起这种奇怪的东西,那是无意识的。比如武将在战场上厮杀时自然会腾起杀气。而我却发觉有意识的释放是可能的。那是从人刻意对周围产生攻击性意识而形成的,即便你没打算要去打一个人,但你对他形成要去打的情绪,便会有这种效果。我说的比较泛泛,真正去掌握还需要不断的去揣摩,而且你把这种杀气释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看到那种透明腾起的东西。”
庞统细细的想了一下,其实在吕布、赵云等悍将对阵敌人的时候,他好几次发觉有过杀气腾起的现象。那是在真心要杀了对方的时候出现的。若不想杀,而只是威慑,这种程度的拿捏和控制倒是一门学问。
“天地万物果真是那么奇妙,人本身的力量都似乎无穷无尽。若是好好挖掘一下,真要大吃一惊的。”
“记住,那些不够格的对手就不该用你的武力去制服,他们自然会在你的威慑下屈服。你可以用山林里的野兽来锻炼一下这方面的能力。而对于旗鼓相当的对手,杀气是用来配合感官进行洞察的。”
“你的用词让我觉得舒服,汉人可都是喜欢言简意赅的话,总觉得平板又没有生气。”
“哈哈,你不正是汉人吗?不过你说话却不像汉人那么考究,我曾了解过汉人的文言文,确实是博大精深的。”
庞统也大笑了起来,道:“我们的想法跳跃的真快啊。”
他们总能在孤寂的空间的狭小洞穴内找到共鸣的事物,然后哄然大笑,似乎这里的日子并不枯燥,永远能找到有趣的话题。这两个人在某一点上是非常的相似的。他们韧性十足、自尊心强、心思缜密、感官敏锐,拥有死都不会放弃的毅力和魄力。
但是时间总是走得最快的。永汉十一年一月,距庞统被带路人给坑骗后的第五个月份。庞统提早结束了自己的修行。那一天下雨,庞统坐在洞外,任凭风雨吹打身躯。
“还是执意要走吗?可是在下雨呢,石壁很滑。”
“嗯。”庞统应了一声后,双手在脑后把那绳结打开,绳子往外一扔,随风而去,于谷内沉淀下去。
他睁开了双眼。虽是灰暗的天色,可是眼睛还是觉得被强光刺到了,缓缓地才适应了过来。他目睹了似乎是另一个世界,而之前闭着双眼的瞳孔中的灰暗世界才是主体似的。他开始习惯于两个世界的交叉转换,似乎现有的世界只不过是眼睛所占有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则是除了眼睛以外的感官共有的世界。当他睁开眼睛后,所有的感官共有了两个世界。
“这样就行了,只要抓牢了就好。”
他站起来了****的半身,肌肉似乎比来之前还要发达。
“虽然说出这种话有点变扭,但我还是想谢谢你,若没有你我早就丧命了,更不会有现在的能力。”
刃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道:“为什么要谢我呢。你还是搞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只是作为一名剑手,对于钢剑比较在乎,很想见识一下。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嘈杂的晚上,我看到你的女人拼死拽着你的手不放的情景,我已经被深深地震撼了。从把你们拉起来的那刻起,我就打算帮助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