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冲着云老太爷哭道:“儿媳自嫁进云家以来,上敬老太爷您,哪一日不是孝顺有加,事事恭敬?对待兄嫂更是谨慎谦恭,下还善待侄女儿,哪曾有过半点懈怠啊?大哥大嫂十周年忌日,儿媳本想着去请檀越寺最有名的大师来,可是……”
偷瞄了一眼“云湘滢”,陈氏接着道:“可是众所周知,檀越寺的大师,那是轻易不肯下山的,儿媳费了无数的功夫,许了不知多少香油钱,檀越寺大师这才松口,说是只要侯爷的亲生子女,前往诚心跪拜,就肯下山做这这场法事。但凡儿媳能做到的,儿媳定然倾尽全力,这不儿媳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和滢姐儿商议一下。”
听了陈氏的话,马承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往云湘滢身上飘了一下,见她面无表情,似有不悦,马承顿时就自以为理解了,云湘滢根本不想去檀越寺的想法。
当下,马承轻咳一下说:“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我们的滢儿身子弱,若是因着去请大师,再累出个好歹来,岂不是事与愿违?既然请不来檀越寺的大师,其他寺院的大师,也一样是很好的,着人去请了来就是。”
陈氏暗暗咬牙,说:“老太爷说的,儿媳自然明白。只是老太爷许是久不出府,不知陵安城内的事情。如今的世家大族,五年忌、十年忌都是需要去请最好的大师,才能令亡魂安息。这一般请的都是檀越寺的大师,若是咱们云府没有请,恐怕是会让人议论,咱们不重视大哥大嫂忌日。”
见云老太爷没有太多表示,陈氏又补了一句:“若是单说儿媳和博远的坏话,我们权当没有听到,也就罢了。只怕到时候,滢姐儿走出去,也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啊!儿媳不想如此,这才想尽一切办法,去请檀越寺大师的。相信老太爷,也是一样的,不可能忍心,任由滢姐儿被人指点!”
陈氏说的话一串一串的,却也合情合理,马承的确是不知陵安城中,世家大族做个法事,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可是,世人皆知,云老太爷当年就极为喜爱自己的大儿子,他大儿子过世这么多年,每到忌日的时候,沉寂的文阳侯府,都会稍稍热闹上那么一阵,为的就是祭奠文阳侯夫妇。
这也就是,为什么马承明知,陈氏叫他前来婉湘居,是有着私心谋算的,他依旧不得不来这一趟的原因。
为文阳侯夫妇做法事,忌日祭奠的名头,他推拖不得。
与此同时,马承清楚他即便不能,与往年做的一样,却也不能相差太多,否则会不会引起云湘滢的怀疑,这且先不说,单世人的眼光,也会为他平添许多的阻碍,与发生变故的可能性。
但是,马承有多不想云湘滢,因着这些小事,而出府四处乱跑,恐怕只有站在他身后的云海,才能明白几分!
他们只希望,云湘滢出府,为的就是他们尚且没有破解的,纸张上的字的含义,最好能够带着他们的人,直接前往那里,那就是最好的了。
除此之外,云湘滢最好哪儿也别去,也免得他们的人屡次跟丢,而不断的被责罚!
“那滢儿你看呢?”说来繁复,却也只是马承的一念之间,他不好开口阻拦,只得转头看向“云湘滢”,希望由云湘滢自己开口拒绝陈氏。
念柳生怕萱草太过紧张,而举止失措,此时是尽力的站直身子,试图遮挡住身后的萱草,不料萱草忽然伸手,将她推到了一旁去。
念柳虽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做的太过,以免更加引人怀疑,只能顺着那股推力,让开了身子。只是,念柳全身都戒备了起来,紧紧的盯着萱草,生怕有个不对,从而坏了云湘滢的谋划。
萱草微垂着头,福身施礼:“滢儿在此谢过二婶的好意!二婶说得对,爹娘十周年忌,滢儿身为爹娘唯一的女儿,自是该更加尽心尽力才是。”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陈氏心中一喜,顿时追问道。
“自是同意的。”萱草应着。
“那就好,二婶这就安排下去,保证不会让滢姐儿吃苦受累。”陈氏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喜悦。
念柳的心却是狠狠的提了起来,她之前都了解过,姑娘的二婶可不是什么善心之人,对姑娘的好也只是表面文章,内里怕是恨不得姑娘去死。
此时陈氏提出去请檀越寺大师之事,定然是有所图谋,萱草怎能这般轻率的,就替姑娘应了下来!
就在念柳急速开动脑筋,想寻一个好一些的借口,既能推脱一番,又不会引起对方注意的时候,萱草再次开口,说出一番话来,却是令念柳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
只听萱草说:“二婶且慢忙。我的确是同意,亲自去檀越寺,恭请大师到文阳侯府来做法事,只不过什么时候去,怎么去,是要由我自己说了算的,二婶就不必跟着忙碌了。”
陈氏心里的高兴,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她勉强说道:“怎么就不必了呢?二婶已经和檀越寺大师,商谈过好几次了,许多事差不多都谈妥了。滢姐儿要去,自然还得按照二婶的安排去做,才能更加顺畅,不是吗?”
“二婶,只要误不了法事,如何去做这件事,难道不应该由我自己安排吗?二婶如此急三火四的催促,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谋算不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陈氏差点恼羞成怒。这其中的羞,是盘算被识破的羞恼。
“爷爷,您说呢?”萱草不理陈氏,只问云老太爷。
众所周知,老太爷宠溺姑娘,她相信老太爷是不会不护着姑娘的。
果然,就听老太爷说:“滢儿说得对,这件事就交给滢儿自己安排吧。”
既然避不过去,那就迎头而上吧!
马承沉着脸,一句话把陈氏的计划给打乱了,之后马承就看着“云湘滢”,叮嘱道:“滢儿,你上次去檀越寺,就差点伤着了,再说你年纪还小,不懂的事有很多,爷爷就派云海跟着一起去一趟。一则是保护你的安全,再一个也是,如果遇上什么不懂的,也好有个问询的人。你看可好?”
不等萱草回答呢,陈氏就先急了起来,怎么云海也要跟着去了?
她急急忙忙的劝道:“老太爷,儿媳知道您心疼滢姐儿,可您身边就这么一个得用的人,怎么能派去滢姐儿身边呢?若是老太爷实在不放心,儿媳将府中的护卫,全都给滢姐儿带着就是了。”
陈氏忙着阻拦,却不知更加着急的,其实是念柳。
念柳虽然不知马承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却也从云湘滢口中得知,面前这位可是有些疑点的,否则云湘滢也不会遣人监视,以及跟踪从茗书院里,出来的信鸽!
云湘滢曾经叮嘱过,云老太爷身边的云海,是绝对不可以相信的!
若是云湘滢不得不,当真前往一次檀越寺,光应对来自陈氏的算计也就罢了,还要随身带着一个不可信的人,这不是给云湘滢找不痛快和麻烦吗?
可是看样子,萱草似乎并不知这其中内情,还挺信任云老太爷,这万一……
念柳就再也顾不得太多,当即轻咳了一声,暗暗给萱草使了个眼色,然后念柳顺着陈氏的话,往下说去:“二夫人说的是,老太爷身边怎能缺少伺候的人?还是老太爷用惯了的。姑娘可是要心疼了呢。”
念柳一向都是未语先笑,说出来的话,让人感觉很是舒服,此时陈氏就觉得顺耳极了,不自觉的使劲儿点头附和。
而马承却是再次沉了脸色,斥责了一声:“放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虽然他已经将消息送了出去,但是尊使没有回应,怕是事情有什么变故,他和云海只能盯紧了云湘滢。
若是云湘滢这边,再出个什么变故,导致线索中断的话,尊使恐怕能直接要了他们两人的命!
如此一来,马承恨不能十二个时辰,全都贴身盯紧云湘滢,哪里敢有半分懈怠?
之前听陈氏提议,非要云湘滢去檀越寺,马承就不是很高兴,只是没有太正当的理由阻止,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可是如今,他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以便云海把云湘滢叮死了,却三翻四次的遭到阻拦,这让他如何能不急怒!
看着念柳立即跪下请罪,马承情知云湘滢一向护着自己的丫鬟,也不欲因着个丫鬟,惹得云湘滢不快,就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责备的话。
“爷爷,滢儿觉得二婶和念柳的话……”萱草也看出不对来,想要转圜回来,急忙开口说话。
“滢儿不必再说。”马承径直打断了萱草的话,“难道,滢儿也认为,爷爷已经老到,半刻也离不开人的地步了吗?”
这话着实不好回答。
若说是,岂不是在嫌弃云老太爷累赘;若说不是,那就不得不答应,带着云海一起去。
不知如何是好的萱草,心里顿时如烧了一把热火,差点令她僵在原地。
在这一刻,念柳和萱草两人,心中着急的简直要撞墙,却见本是端坐于轮椅上的老太爷,不知为何,竟是忽然身子一歪,竟是一头栽往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