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淋了雨,沈商洛打湿的衣物还紧紧的贴在身上。
身上的寒意越发刺骨,可是沈商洛就像是丧失了直觉一般,只是苍白着脸直直的看着沈松锦。
虽说是撑了伞的,但是大雨滂沱,沈商洛还是湿了不少。
这时候院门被轻轻的敲响了,是苏子桑的声音。
“洛洛,可在院中?我为你送来了姜汤,驱寒用的。”
沈商洛这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多谢子桑哥哥,只是方才南风已经端来了姜茶,便是劳烦子桑哥哥跑这一趟了。”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便是说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早些休息吧。”
“嗯,知道了。”
等到听见外面苏子桑已经离去了,沈商洛又看向院中的沈松锦。
“爹爹,我去过临武城了,也去过地下城了,亦是见到了周老。”
原本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沈松锦却是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怒意,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了石凳之上。
看着沈松锦沉默不语,沈商洛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大哥和爹爹也是找过周老的,不是吗?周老说了有一个法子是可以让素挽姐姐恢复的,既然我已经回来了,爹爹为何不动手?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医师?”
“爹爹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洛洛也是医师,或许洛洛还能为此时提前做些准备。”
似乎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沈松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住嘴!”
可是瞧着沈商洛的眸子,沈松锦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温声解释。
“洛洛,你们都是沈府的女儿,我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害你?”
“可是爹爹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沈松锦皱着眉,“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人去杀了你的姐姐吗?!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无意害你,你为何却是这般不明事理?!”
沈商洛缓缓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可是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却是怎么也拍不掉了的,她不由得微微皱眉。
“我方才说了……两次……”
她轻轻捂着自己的脸,“你是我的亲生爹爹,我断然不能对你不敬,但是我却是不服的。
在云雾村的时候,我有兄长,我有爹娘,爹娘从未对我打骂,兄长亦是一直护着我,我从未受过这样的苦难。
后来我爹娘没了,兄长从军不归,便是将我一人留在乡野之中,我亦未曾胆怯过。
当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有个人冒出来却是说是我兄长,我爹娘在龙川,兄长和另一个家也在龙川。
我来了,见到了爹娘,甚至是奶奶,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两月,我却是遭受了以往没有的。”
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藤木镯,“我想爹爹迟迟不动手的缘故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医师吧?”
面对沈松锦的沉默,沈寂桐皱紧了眉头。
“洛洛,这件事只是个误会,换心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你爹怎么会害你?”
原道是换心之术啊……
沈商洛心中却是冷笑不止,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周老倒也真的敢说出口啊。
沈松锦冷着脸,“无论你对我的误会有多深,你都不改对你姐姐动手!”
“我没有。”
可是沈商洛的解释在沈松锦耳中却是苍白无力的,“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了,你竟还敢狡辩?!”
沈松锦气势冲冲的走到了沈商洛的跟前,“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女儿?!”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养我。”
就那么一句话便是触怒了沈松锦,他高高的抬起自己的手便是准备挥下来。
可是那只手却是在半空中被人给硬生生的拦住了,正是颜渊。
颜渊冷着脸将沈松锦的手甩开,“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自己可是奉命来护着沈商洛的,要是沈商洛出事了自己怎么和主子交代?
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人,沈寂桐小一时的便是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
而颜渊的反应也很快,他抽出利剑指着沈寂桐,满脸的漠然。
“我的脾气可没有沈商洛,她不会动手,可是我会。”
“你是谁?!”
“你管小爷我是谁?”
也许是看出颜渊的来历非凡,沈寂桐微微敛了敛眸,“沈府的家事这位公子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我只是奉命保护这个丫头罢了。”
沈商洛淡淡的说道:“把剑收了吧。”
颜渊看了沈寂桐一眼,随即便是收回了自己的剑,他指了指沈松锦。
“你可以骂人,但是最好不要动手,我家主子会很不开心的。”
沈松锦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这位少侠你的主子是……”
“关你屁事。”
在颜渊身前吃了闭门羹,沈松锦的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沈商洛觉得有些好笑,老谋深算的沈松锦竟然会在一个小毛头的身上吃了亏。
显然沈松锦的脾气也是不好的,他看了看沈寂桐,“擅闯沈府,拿下!”
沈寂桐点了点头,随即便是剑指颜渊,正要动手,沈商洛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住手!”
她看了看颜渊,“你先离开吧。”
颜渊显然是有些不满的,“可是……”
“没有可是,你先离开吧,无事便是去看看狼崽。”
没有办法,这些人毕竟是沈商洛的血脉亲人,真要自己动手的话,自己怕也是不好下手的了。
“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等到颜渊离去之后,沈松锦的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紫的,“他是谁?!”
沈商洛微微敛眸,“只不过是一个故人托他来保护我罢了。”
她的眸子有些深沉,似乎是意有所指,“故人劝我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他说沈府并不安全,可是我说没关系,他不放心,便是让这个人来了。”
沈商洛的每句话似乎都落在了沈松锦的心上,他有些心软。
可是还是放不下沈素挽的死,沈素挽可是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儿。
“洛洛,是不是方才这个人拿了你的剑进入到素挽的院子中的?!”
看着沈松锦,沈商洛突然笑了起来,略微苦涩。
“爹爹,所以你还是觉得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
沈商洛不紧不慢的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思召,用衣袖拭去了上面的尘土。
见状,沈寂桐却是抽出剑拦在了沈松锦的身前,似乎是担心沈商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看着两人的样子,沈商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只是转身将南风和如露搀扶了起来,“你们两个起来吧。”
倘若自己离开的话,南风和入流在沈府怕是会很难过的吧。
南风一脸的胆怯,“姑娘,我们没事儿……”
两人的手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沈商洛觉得有些无奈,“亏你们两人空有一身的武功,也不晓得还手?”
如露却是皱着眉,“沈家人是姑娘的家人,我们不可以……”
沈商洛无奈的一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所有人都说沈家人是自己的亲人,可是他们是不是将自己当做自己的亲人?
听着三人的对话,沈松锦和沈寂桐的脸色是变了又变的,沈松锦冷哼一声,“给我将这个不孝女拿下!”
话毕,院子中便是闯进不少的人,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沈商洛看着将自己围了一圈的人,满脸都是漠然,“爹爹,这是要干什么?”
沈松锦满脸都是寒霜,“你残害胞姐,我岂能饶你?!”
“果然是不信我吗?”
沈商洛不紧不慢的朝着沈松锦轻轻行了一个礼,“爹爹,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那么女儿也不再解释什么了。
倘若爹爹执意认为是我杀害了素挽姐姐,那便是报官抓我吧,我断然不会离开沈府的。”
可是沈松锦却是死死的盯着沈商洛,那张脸和沈素挽的一模一样,却是更像她们的母亲。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且信你,今夜的事便是作罢,但是你屡次顶撞为父,不可不罚!”
沈商洛依旧是一脸的冷淡,“爹爹不怀疑我了吗?”
说话的却是沈寂桐,“洛洛,你毕竟是你爹的亲女儿,他又怎么会怀疑你?是你反应过激了,今夜的事便就此作罢吧。”
可是沈商洛并没有心思去反驳沈寂桐的虚假,只是继续淡淡的看着沈松锦。
“既然爹爹不再怀疑我是凶手了的话,洛洛便是要离开了的。”
她恭恭敬敬的对着沈松锦行了一个礼,“洛洛便是就此拜别爹爹,二叔了。”
沈松锦皱了皱眉,“拜别?你要去哪儿?”
沈商洛的语气冰冷,全然不见了之前的样子,“沈府终究不会是我的家,爹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一声爹爹。
既然你的心中只有素挽姐姐一人,洛洛断然也不会强求,当初有人将洛洛带走,那便是注定洛洛是回不来了的。
现在回到沈府待了那么一段时间,体验过你们的亲情,我也没有什么好不舍的了,还请大老爷和二老爷莫要挂念。”
可是围在三人身侧的一群家丁并没有散去的意思,沈商洛也不慌,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松锦。
沈松锦的语气一下子便是软了下来,“洛洛,你是沈家的女儿,不再沈府你能去哪儿?”
可是沈商洛的回答更是让沈松锦吃了一惊。
“龙川不仅仅只有沈府,当初我一人在云雾村生活了多年,现在在龙川一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不可!”
“大老爷这是不愿意让我离开?”
沈松锦抬了抬手,围绕着沈商洛的人便是退到了一边,却是将院门守得死死的。
“洛洛,你不要太过分了,为父对你已经够包容了!”
沈寂桐也许是也没有想到沈商洛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洛洛,不要胡闹了,今日的事便是这样结束好了!”
“结束不了了。”
沈商洛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让人有些恍惚,就如之前一样。
“有的事情铭刻在心,便是再也忘不了了的,就算是不再提起,心中始终是有一个疙瘩的。”
疯癫的人眼中的既是疯癫的世界,自己好像也开始疯癫起来了。
“洛洛!”
沈松锦的脸色有些难看,“你这不是让为父难做吗?!明日你也别想去书院了,便是老实在院中待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似乎是给了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沈松锦挥了挥自己的衣袖便是准备离开了的。
可是这是墙头却是突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满是戏谑。
“人家都说了要走了,你们沈府的人怎么还这般强人所难?”
看着墙头上的人,沈松锦皱紧了眉头,“你又是谁?!”
荼蘼掩嘴而笑,一轮皎洁的月光披在红衣之上,尽显诡秘。
“看戏的人,这样恩断义绝的戏码我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