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方文去了一趟清月公主府。他当然不是没事去找小情人唠嗑的,而是和清月说一声,这段时间事务繁忙,没办法过来了。
清月自然知道,景阳将今年的粮食统筹交给了他,因此并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天极宫的侍卫就来了,将方文请到尚书省。景阳的旨意,美名曰给方文准备了个单间。
方文喜滋滋的去了之后,赫然发现屋子逼仄狭小不说,还堆积这大量文案。
随意翻看几张,一瞬间方文就做出决定,转身就走。
方文看出来了,王朝上上下下,从国中亏盈到偏远山区,乃至个体农户乡绅间的粮产全都堆积在这里了。
一个国家一年的粮产,一个地区一个地区的算就罢了,景阳甚至将统筹归结到个人。方文很想拉过侍卫和他说说,最后问一句“你特么能信?”
“小子哪里走?”
没走两步,方文就被拦了下来。不是侍卫,侍卫方文还能糊弄两句,这个不行,因为来人是杜继师。
方文磕搀这脸苦笑道:“杜相,这您就饶了小子吧!”
杜继师抚须长叹,“陛下说你小子懒得发指,老夫还不信,没想到你果真如此。区区一点统筹你也逃避,为家为国还不值得你尽心尽力?”
“这”方文捂着额头道:“这是两回事,您老明察。小子刚刚看过文案,上到一城收入明细,下到个人所盈。泱泱大乾无数人,小子要统筹到猴年马月去!”
杜继师一愣,走过去翻看一张,发现正是如此。他不禁疑惑道:“不对呀,就算户部统筹也不该如此详细,这是为何?”
方文急忙道:“您看吧,这活没法干,等小子统筹完毕,明年的粮食也该下来了!”
杜继师点头,方文此话还真没有夸大之处。如此大量的工作,杜继师自问一年之内未必做得完。
“不须管这些,你找出各州府乡镇之间的粮产,从中逐个收录统筹。相信如此,陛下也能看到你的苦心!”杜继师斟酌一番,道。
方文无奈翻了翻白眼,这还像句人话。但即使这样,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左右推辞不过,方文便坐到桌前整理文案。然后拿出一张白纸画出表格,写出整理的乡镇名称,及粮食产量。
杜继师看了一会,不明白方文画这些格子有什么用。等到方文随便抽出通州文案,将各州府粮产列在上面后,杜继师眼前一亮,大呼“妙哉!”
“方文,此法是你想出来的?”杜继师盯着方文。
方文一愣,旋即想到了杜继师指的是表格。点点头道:“不错,昨晚琢磨出来的!”
杜继师口中啧啧两声,不再说话。他总算明白方文为何被称为大乾鬼才了,不仅他文采无双,更因为有些惊人之举突破常理,让人眼前一亮。
就拿眼前的东西来说,负责统筹官员数不胜数,但能画出来的人却一个没有。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一整天,杜继师什么都没做,就看着方文写写画画。方文有些行为十分怪异,并没有刻意避着他做,但杜继师就是看不懂。等到方文将将一个个数据写进格子里,他才算出来第一个格子的数字。
快,方文比他快上数倍不止。而让他惊讶的是,方文计算竟然没有丝毫疏漏。他无意间算错,想要指正方文,方文却说“您错了,重新算算!”
杜继师再算一遍,果然是自己错了。
想不通,搞不明白。但杜继师知道,方文有着自己的算法,和常人不同。
天才总是特立独行,如狂士一般,让人心中仰慕。杜继师知道,方文是比他们更高层次的天才,他已经不是特立独行,而是为世间所不懂了。
第二天,方文再次来到房间中时,问杜继师要了一份户部统筹的卷宗。
杜继师很惊讶,问他干什么。方文笑着说就是看看,想知道户部如何在统筹之上做手脚的。
这种情况直到第四天,方文将一份最终的统筹表格,连同奏疏一同交给杜继师。
方文不知道右相怎么会有时间陪自己,但他确实一直在这里,这不会是偶然。很快方文就想通了,这是杜继师怕谢仁堂找麻烦,特意来此震慑宵小。
宣政殿,景阳打开杜继师呈上来的表格时,愣了一会。继而摇头笑道:“这小子又玩出新花样了。”
杜继师笑道:“陛下明鉴,方文之才实在惊人。原是三人半月统筹的差事,他一人四天便完成,且毫无疏漏,实在惊人。”
景阳点点头,方文给他的惊讶太多,相比而言这点小小的惊讶已经不足以让他动容。
“并州,粮产一万四千石”
“扬州,两万石”
“通州,九千石”
“”
看看最终结果,景阳拿起桌上另一个奏疏,浑身散发着怒气。
“陛下,可是粮产”杜继师问道。
“四成,比户部统筹少了四成!”景阳咬牙切齿道。他不敢相信谢仁堂有这样的胆子,竟敢在此事上做文章,手笔还如此之大。
景阳有些后怕,若户部统筹他信以为真,大乾后半年将无粮可用,危在旦夕!
“四成怎会这么多!”杜继师惊讶了。四成,这是能覆灭一个王朝的数字。
景阳忍着怒气,打开了方文的奏疏。上面绘制的是另一张表格,唯一不同的下面有一行小字:户部统筹。
景阳一惊,将两个表格互相比对,很快便发现了问题。奏疏上粮食收支有着极大疏漏,一来一回完全不平衡,造成多处四成的盈余。
本来这等统筹是极难被发现的,加之统筹任务繁重,户部官员手法老辣,就算想查也困难重重。方文倒好,不声不响将一切准备好了,在他的表格之下,一切手段都无所遁形。
景阳将表格递给杜继师,后者一看老脸顿时阴沉。
“陛下,负责统筹各州的户部官员皆可追查,此事决不可纵容。姑息养奸者严惩不贷,否则来日大乾危矣!”
景阳面沉如水,寒声道:“甚合朕意,六部官员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