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议气氛很压抑,虽则一切流程不变,决策也未改变,随着绝大多数人的心意走,但终究多了些沉寂。
这些主要来自一些道高德重之人,譬如老流氓李屿弗,鲁国公孟邹,以及名臣徐元林等人!只要朝野排的上号,他人眼中简在帝心的人物,此刻皆是噤若寒蝉。
以门阀勋贵的底蕴,一觉醒来什么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以及天子心中的态度,皆是心中有数。是以更不敢大意,安安分分在朝堂之上扮演着弱势群体,最为招人可怜同情的那种。唯独秦老脸色淡然,环顾左右总有些幸灾乐祸。
景阳亦如此,面色很不好,虽然专心致志的听着六部一项项的禀报,大小事宜也在他脑海中掠过,偶尔听听左相右相的呈言,但终归掩盖不住铁青的面色,与额头隐隐暴突的青筋。
看得出,这位千古一帝很生气,非常生气。众人也理解他,臣子的子嗣带头反抗禁令,双方火并,为首之人更是自己的亲子,与昨日刚刚擢升,夸耀其为鬼才的大乾英杰。换成谁都会不高兴,能隐忍到现在,说明他养气之术颇为不错。
终于,两个时辰后,太阳高升,宦官尖细的嗓音大喊退朝。可是声音落下,没什么用。站大殿门前之人,很明智的行礼,转身离开,接着也有人三三两两的离去,只是位列于前的十几人,却是站着未动。
这些人皆是大乾支柱,国之栋梁,毫不客气的说,走的那些人,朝堂上十年放不出一个屁,而这些,有事没事就敢唠唠嗑,还有敢开口怼老娘的。
扫视着这些每日可见的熟悉面孔,景阳深深吸了口气,面色不善,“都不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等着逼宫啊!”
“臣不敢!”
众人恭恭敬敬行礼,头垂的很低。景阳这话问的邪性,谁家丢了孩子能不知道啊?只是他们不敢说,这位表面和善的帝君,内里决然不是和蔼的人!该果断时,狠厉的让他们犹然心悸!
“你们是不敢,你们的混账儿子敢!二十余年无人敢破的宵禁,不仅敢动,还敢制杖武侯!敢公然叫嚣与明德门前,明火执仗,敢公然抗命不尊,逼得朕委派禁卫擒拿!”气的怒拍案桌,景阳吼道:“藐视王法,藐视天言,不尊圣命,还有他们不敢的吗?”
众人唯诺不言,脑袋压的更低,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雷声大雨点小,朝堂混迹之道,发了这么大火,显然警示多于惩处,自家小子当时无虞的。只是不免埋怨起某两个罪魁祸首,眼中闪过阴翳。
若是方文在此,定然埋头叫屈,打人是我的主意,但他们自由发挥搞出这么多乱子,真和我没关系!
“把人带上来!给他们看看,生了个怎样的好儿子!”
门外应了声是,没一会一群小家伙便被放羊似得赶了进来,三十人左右,各个衣衫不整面带着淤青,看的一帮老臣愣了老一会,硬是没认出自家小子是哪个。
这些人进来后也极为安分,不争不吵不打不闹,静静的跪在大殿中央。只是那有意无意的跪位惹人深思。因为左侧赫然有二十多人,一大长排,另一边只有区区九个人,且这九人伤势明显更轻,勉强看得出面貌。
只是这其中有一个人端得是亮眼,即便他极力垂着头,还尽力藏于众人之后,不敢冒头,也是被人一目望穿。原因无他,这小子身上身上太干净,不仅衣衫洁净无比,面上无伤,嘴角竟还带着喝粥时的米粒。
大乾何时对待犯人如此体恤了,还有早膳!
“方文,赵成先,你们俩给朕滚前边来!”景阳怒目暴喝。
“遵旨!”方文低头,小心翼翼走到最前方,才缓缓跪了下去。余光瞥见另一边,赫然跪下一个鼻青脸肿,面上还有数道血痕的猪头。顿时一愣,观其衣衫才惊觉竟是吴王。好家伙,下手够狠,怕是他娘都认不出他了吧!看脸上的血痕,啧啧,肯定是徐玉凤的手笔了,这小子留着指甲......
甫一跪下,景阳便冷面指着两人发怒,“还有什么要说的?一个朕之亲子,大乾四皇子,朕钦封吴王。一个昨日擢升鸿图学士,朕当着所有人之面夸耀的大乾英杰,就是这么给朕长脸的,就是如此为天下人标榜的?”
“说,若无正当之由,你们全给朕到大理寺受刑去!”
愠怒咆哮响彻大殿,众人立时唯唯诺诺,不过这活说没威胁力,以至于方文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记得大理寺卿的儿子还跪着呢,不知伤着哪里没。
“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啊!儿臣不过夜中无事...........”
赵成先登时叫屈,理由很充分,夜里失眠出来溜溜,不知不觉到了明德门,恰好碰见一群歹徒,然后....被揍了。巧合的是,当夜失眠的人很多,也都溜到了明德门,都被揍了。更巧的是被揍的人,都是他这一排的,方文这边一个没有!
稍稍探查不难发现,没有的原因很简单,方文这边是揍人的人。
这种三岁小孩都糊弄不过去的理由,显然是在侮辱景阳智商,但后者并未多言,面色铁青哼了一声转向方文,“他有理由了,你的呢!”
方文苦笑道:“臣...认罪,甘受责罚!”
强行狡辩与坦然认罪,两者高下立判。面前的人不是傻帽,他也不瞎,是开创一国盛事的千古一帝。他的胸襟兴许能包容子嗣,确然不能容忍朝臣。赵成先所言可谓愚蠢之极,不过占了身份便宜,被其容忍而已,方文所言才是正途!
是以闻言,不少朝臣皆是暗自点头。
不知是气的累了,还是被方文的话消了气,总之重重呼出一口气之后,景阳面色有了很大的好转。谈不上面色红润喜上眉梢,总归不再铁青怒目。
“甘领责罚....好,朕便给你责罚!”景阳冷道:“是朕小瞧了你们,方文。听闻昨晚之事,皆出自你之手笔,是否属实?”
“这....”微微动容,方文背后沁出冷汗,“是,确然是臣!”
“倒是朕小瞧了你,你不仅精通医道,更是深谙兵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