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卜在侍卫们围住庄蹻和阿彩后,就赶快跑到楼上,吩咐丁怀越等人配合。他们在楼上看到侍卫蛮横地要将阿彩带走时,情急之下,小卜将手向舵手一摆,楼船与码头立刻分开一条宽宽的缝隙。而恰在此时,侍卫带着阿彩往岸上跨,船动脚下空,他们同时掉落江水。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看到的人异口同声地大喊大叫,几条战船上的楚兵顿时混乱。
“扑通……扑通……”数十名水兵先后跳入江中救人。
庄蹻时亲眼看到阿彩掉进江里的,他毫不犹豫地往水中跳去,却被身边的兵士牢牢地拽住说:“将军您看,不是有好多的水兵下水救人去了吗?他们一定能把阿彩姑娘救上来的,请将军放心。”
而正往码头跑来的景茵公主,看到庄蹻的楼船依然靠在岸边,心里狂喜,越发加快奔跑速度,但当她趟水接近楼船,正要往船上爬时,却被已出水的侍卫长紧紧地拽住。
庄蹻看着这一切,对公主喊道:“景茵,你快回去,不要莽撞,等蹻拿下黔中和巴巫,派专人来接你,还有阿彩,也被大王带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庄将军,你要带景茵走……一起走……”景茵公主哭泣的喊声,令人心碎。
庄蹻双眼湿润,说不出话来。
这时,小卜已从江水中爬上楼船,他速到庄蹻身边耳语道。“庄将军您放心,阿彩姨已经被转移到钟一统的船上了,他们是找不到她的。”
庄蹻这才回过神来道:“哦,原来你用了声东击西之计?”
小卜笑着说:“我看当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阻止他们带走阿彩姨了,只好采取这个下策来解围。好在还真把阿彩姨留下来了,他们也搞不清楚真实情况。您还可以就此找大王要人,看他怎么收场。”
庄蹻充满着担忧地道:“唉,算了,我还有治越、理吴两个儿子在他们手里,不知哪一天,他们才会放人,还是低调为好。”
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他突然想起狗憨来,便问道:“哎,狗憨在不在?我很希望他能够跟随作战,他的医术比我强,要是能来,是个好帮手。”
“我劝过他,他自己不来,说是有事要留下处理。问他有什么事,这狗憨又不说。哎,我也是希望有他跟着啊。”小卜扭着看到死命奔跑的公主说,“哎哎,将军,公主是真心实意想跟着您出征啊,您看,全身的衣服都湿了,哎,还有人在后面追她,不如把船再往码头靠拢些,好好跟大王说说,叫她上船。否则,会被人强行拉回去的。”
庄蹻回头看看,知道是顷襄王派的侍卫在追赶她。想跟她打个招呼,但一想,却不由自主地把头调向一边。
侍卫队长已经抓住景茵公主,她拼着欲甩掉他,并用嘴咬侍卫长的手,才得以挣脱,又跑到江边,对着最高的艅艎战船喊叫道:“庄将军,等一等,景茵要随你一起……”她顺着江边直往前追,趟着的江水越来越深,漫了她的膝盖。
已经换好衣服的阿彩实在看不下去,便要钟一统想办法给庄蹻带话,要公主上船。
钟一统一看说:“我们离庄将军的船那么远,与将军搭不上话。”
阿彩想了下道:“哎,对啦,你令咱们的船靠码头停下,叫公主上来啊。她本来是最想跟随我们出征的。”
钟一统为难地说:“没有将军的命令,哪个敢随便靠码头停船啊?”
景茵公主看到指挥船上庄蹻的身影,心里一阵沉痛。但她没有放弃希望,还在争取着最后的机会。在没有具体目标的情况下,她对着江面乱喊乱叫道:“阿彩,我的好妹妹,你叫庄将军停下,把船靠近,阿彩,只要停一点点,我就能追上。”她在江水中高一脚低一脚地跑着,一只鞋被陷在泥巴中,光脚拔出来,还在继续追赶。
后面紧跟着的两个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赶上几步,一把拽住景茵公主。
景茵公主拼命挣扎着说:“放开,快放开我。你们听着,谁再敢挨近本公主,本公主就不追战船了,回去以后定把他的狗头砍掉泄愤。”
即使公主说出如此狠话,但那两个人并不买账,依然故我地将公主双臂一架,使她的腿脚悬在空中,拖起来就往马身边跑。
景茵公主突然咬住其中一人的胳膊紧紧不松口,但那人忍受疼痛力惊人,就是不放她。他们站在马下,将公主的身体往马背上一抬,一人紧紧按住她,另一人跳上马,将公主搂抱着,刺马而去。
就这样,庄蹻默默地别离了景茵公主,不免有此伤感。
他双眼盯着那匹飞向郢都的马,直到看不见为止。
然后愣怔地望着浩瀚的江水,感叹着:人生无常啊!
船行逆江而上,一天无事。
第二天,东方欲晓,蒙蒙的天空下,庄蹻站在楼船前,展望着群山渐显,草木葳蕤的美景;感受着逆江而上,艅艎破浪的快意。
“庄将军,你看,才发前面有个小船,但它突然掉头就跑,怕是有鬼吧。”小卜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发现蛛丝马迹,立刻报告。
“小船比我们的大船跑的快,这很正常。不要慌张,你派人盯着它,看其往哪儿跑。”庄蹻张望着前方说,“哎,这是什么地方?”
丁怀越向另一只船上喊道:“哎,钟一统钟佰长,我们现在到的是什么地方了?”他知道,钟一统是本地人,对江上游要比自己熟悉。
钟一统看了看两岸说;“哦,这里是夷陵(今宜昌附近),再往前不远就到峡区了,我们会看到两岸悬崖峭壁,江水咆哮如雷的景象。”
丁怀越疑问地道:“前面真有这么险啊?”
钟一统肯定地回答:“当然,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卜对那只小船不放心,拉着丁怀越,并带上一名水兵,立即坐上一艘艨舯冲出船队,隐蔽地盯着前面那只小船。
前面那条小船上的人似乎发现有船跟踪,它尽量贴着江边缓缓行驶。
丁怀越眼睛盯住那小船说:“一定有鬼,看它快一下,慢一下,是想摆脱我们吧。”
“干脆超过他们,这样把它夹击起来,看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小卜建议道。
初春的江水,显得异常平静。他喊着“一、二、三”的口令,几个人齐心划浆,小艨舯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往前冲,不一会儿就与那艘可疑的小船并行了。
小卜对那船上的艄公喊话道:“哎,你们,做什么的?”
“打鱼的。”小船上的人简单回答说,他头上戴的草帽将其面部全都遮掩着。
“哦,请问,从这里到丹阳(今秭归与西陵一带)还有多远?”小卜故意找话说。
小船上戴草帽的人故意划的很慢,头也不抬地道:“按你们的速度,不过十个时辰可以到达。”
“哦,哦,那你慢走,我们不等了。”小卜应说着,令随人更加用力地划浆。
楼船上,庄蹻拿出一张布绢,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认真地察看宁走时顷襄王交给的那份长江水系图。
“庄哥,吃早餐了。”阿彩满脸堆笑地端着热气腾腾饭碗说,“这是我叫侍卫们在水里捉的鱼,才熬的小鱼汤,可鲜了,你趁热快喝了。”
庄蹻抬起头看了阿彩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转到这条船上来的?”
阿彩微笑着道:“哎呀,昨夜里,那个钟佰长悄悄用小船给我送过来的,我说怕惊动你,就随便船舱角落靠到天亮。”
庄蹻关心地说:“你看你,夜里上船也应该对我说一声啊,最起码我可以安排个睡处给你。唉,你跟来,是活受罪啊。要是你姐听说了,不知要怎么怪我哩。”
“庄哥不能这样说,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罪,都是阿彩自愿的。”她将早餐递上,“不说别的了,快趁热吃了它。”
庄蹻推着汤碗说:“不要管我,你要多休息,在王宫被关押那么多天,身体都饿坏了,还是你喝了吧,先补好身子要紧。”
“咳、咳。”门口响起两声。
阿彩端着的汤碗在手上晃荡,汤水溅到庄蹻的手上,险些把碗晃脱了手。
庄蹻一看问道:“吴世循,你怎么来的?你不是在副将的船上吗?”
吴世循的脚步停留在门外,眼睛故意看着船舷说:“对不起将军,在下有急事才如此冒昧的离开本船,我是乘小船来到您这楼船上的。”
“好,有事就说。”庄蹻将头略微一摆,示意阿彩出去。她一脸的不高兴,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鱼汤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