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押在王宫的庄蹻,听了妻妹阿彩的讲述,心里忐忑不安。
阿彩说,月余前,小卜偷偷回到东地,要把庄蹻的夫人和母亲一起接到郢都,但她们都不愿意离开故土。
小卜虽然做了千万次的思想工作,她们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勉强同意阿彩随同小卜到郢都看看庄蹻。更要命的是,小卜感到庄蹻在郢都有危险,确实带了几百的东地精兵,说是要做好准备,保卫庄蹻将军。
庄蹻心想,以其让大王审出东地兵的企图,不如自己先承认,争取主动,还可留下一条性命。有命在,就有征西的机会,即使不能西征,也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他对看管的卫兵道:“蹻请求见景茵公主。”
景茵公主本来就不同意王兄顷襄王关押庄蹻和阿彩,听说庄蹻要见自己,立即来到关押地与庄蹻会面。
庄蹻隔着栅栏门,对公主跪下道:“景茵公主,蹻辜负了您的厚望。蹻先前不知真相,与阿彩细谈后,才知道手下小卜私自返回东地,并带有东地兵潜伏到郢都。此事虽不是蹻所亲为,但蹻自知罪责难逃,请公主转告大王,蹻愿负荆请罪,接受大王任意处置。”
景茵公主听后,惊讶不已。想了一会才说:“庄将军所说都是真的?不,不,本公主不信。也请将军不要自找麻烦,金口莫开,如将此事露出半点风声,定对将军不利。”
“不,公主为蹻着想,蹻感激涕零。但不能因为蹻之过错,而影响公主与大王的关系,更不能因此而影响到大王与大臣之间的关系。国事为大,只要靳大夫真心为国,蹻甘愿认输,以己性命来承担所有责任。”
景茵公主安慰道:“庄将军不必自责,待本公主到王兄那儿看看再说。”
顷襄王亲临审讯现场。
他看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的东地兵,突发奇想地道:“看东地兵这熊样,不如把庄蹻一同带来,让他们将士同台受审,雄将熊兵,一定好玩。”
景茵公主则劝说:“庄将军是从东地亲自来拜见王兄的,而这些东地兵是暗中潜伏来的。他们的到来,庄将军知不知道还是个问号。一个是亲自进宫拜见大王的客人,这一群则是悄悄潜入郢都的不法分子,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怎么能让他们在一起接受审讯呢?”
靳尚立即反驳公主,并赞同大王道:“只有我王英明。庄蹻表面上是来拜见大王的,可暗中派兵潜伏郢都,其欺君枉上,罪大恶极。今带他与其士兵一起受审,是其罪有应得,有什么不可以的?”他说后,看顷襄王没有表态,便视大王默认,提高嗓门喊道,“带庄蹻——”
卫兵将庄蹻和阿彩一起带到王宫大厅,并令他俩站在东地兵的前排。
顷襄王手拿短剑“啪”地拍了一下王案说:“庄蹻,你抬头看一看,这些人你可认识?”
庄蹻扭过脸向身后站着的东地兵看了一眼道:“禀报大王,这些东地兵,蹻一个也不认识。请大王审讯,若是蹻之罪,蹻愿承担一切责任,只求大王放过他们,蹻定自刎谢罪。”
“好,这可是你庄蹻亲口说的。”靳尚得意洋洋地说,“面对你自己的兵士,竟敢夸下如此海口。老臣当着大王的面与你打赌,若是这些东地兵不是你庄蹻的,老臣也甘愿自刎谢罪,为你庄蹻洗刷罪名,还以清白。”
“好,下面孤王开始亲自审讯。”
顷襄王指着对面左第一个人问道,“你说,东地兵的将领是谁?注意啦,如果说错,当面砍头,孤王决不怜惜。”
那人左右顾盼,不知怎么说才好。想到大王有话在先,要是说错了,人头是要落地的。他本想指将领就是庄蹻的,但刚才没有人说此人是将领啊。哎,对啦,拉自己去当兵的乞丐,对乞丐临分手时不是反复说了领导人是田世飞吗?对,就是他。于是,他交待说:“禀报大王,小的名叫钟一统,现在是一个光荣的东地兵。我们……我们的将领……名字叫……”
“你们东地兵的最高将领,名字叫庄蹻,就是刚才大王审讯的那个,站在你们前面。记住了。”靳尚看钟一统吞吞吐吐地样子,怕他说错了人,急忙提示说。
庄蹻扭头看了一眼靳尚,没有说话。
景茵公主却指责道:“靳大夫,王兄是在叫你指认吗?你想害死这些东地兵啊?大王有话在先,如果他们其中说错了自己的将领,是要砍头的。你们要想清楚,如果说错了,连累无辜的人死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顷襄王威严地催促说:“钟一统,你不说是吧?吞吞吐吐心必有鬼,拉下去,斩了。”
“哎,哎哎,大王息怒,我说,我说。”钟一统一开始准备说出乞丐交待的田世飞,但经靳尚这么一提醒,再联想到大王刚才对前面站的这个人的审判,应该他就是真正的东地兵将领,说出他,虽然撒了谎,但可以活命啊。想到此,他开口回答道,“我们的头领是……是……就是我们前面站的这个人,他是我们东地兵的最高将领,我们都听他的指挥。”
“是这样的吗?”顷襄王对其他人问道。
“对,是他。”后面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但有另几个人则否认道:“不对,我们不能冤枉好人。我们的头领是田……田什么来着?”
顷襄王满脸杀气地说:“哦,你们说的不一致啊,看来这其中一定有诈。孤王我不想跟你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来人,把说假话的统统地砍了,留下说真话的。”
另几个人高声叫道:“大王,我们说的是真话,将领姓田……前面站的这个人,我们从娘肚里生出来到现在一直没有见过他,如果说了他,那才是天大的假话。”
顷襄王拉长声音问道:“钟一统,孤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继续撒谎,不说实话,砍了你的头,是你咎由自取,别怪孤王哦。”
钟一统“啪”的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的实话实说,不敢撒半个字的谎。小的本是……但东地兵的将领确实是庄什么来着,哦,对啦,是庄蹻,庄蹻。”
顷襄王厉声道:“好,把庄蹻绑了,拉出去。”
立即从大王的两侧冲出四名卫兵,扑到庄蹻身上,将他五花大绑。
屈原匆匆忙忙赶来对顷襄王说:“大王在上,在还没有查清真相前,对庄蹻不能这样啊,反正他在王宫也跑不了,等查明真相,再对他动刑也不迟。”
“是啊,王兄冷静,潜藏于郢都的东地兵,即使是庄蹻暗中指挥的,有时间弄清楚,等事实确凿时,再抓捕庄蹻也不迟啊。”景茵公主劝说。
靳尚掩盖不住得意之色,为了促使顷襄王立即斩首庄蹻,进一步挑唆说:“大王英明。今事实清楚,证人具在,潜伏于郢都的东地兵人数尽捕,都证明罪魁祸首是庄蹻,还等什么呢?应该将庄蹻拉出去立斩!”
顷襄王点点头:“嗯,靳爱卿说到孤王的心坎上了。来人,把庄蹻和这些东地兵都拉出去一起斩了,抛尸荒野,赏赐野狼,永远不得土葬。”
吴世循带着百名卫兵蜂拥而上,把庄蹻和这十几名东地兵捆绑起来,拳打脚踢地把他们往门外赶。
钟一统和他的十几个人刚才看到大王对庄蹻动真格的,心里难受极了。但为了自己活命,只能牺牲这位素不相识的大人物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供出了庄蹻,自己还是脱不了身,而要与他一起死,这真是冤枉啊。
他想,以其怎么说都是死,不如把真相说出来,救出冤枉的庄将军,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浮啊。想到此,他故意往地上一蹲,致使后面的人脚下被绊,身体纷纷往前倾倒,形成踩踏,来了个多米骨牌效应。
钟一统被压在最底下,他大喊大叫地道:“哎呀,我的妈呀……冤枉啊……我……不能死。大王明鉴,我们都是郢都本地人,我们不想死……”
屈原听到本地人几个字后,迅速转告顷襄王说:“大王,他们竟然说自己是郢都本地人,怪不怪啊。”
“什么?”顷襄王听到这儿打断他的话,歪着头问道,“本地人?哈哈……开什么玩笑?孤王国事缠身,惜时如金,哪有时间跟他们开这种玩笑?不要听他们的胡言乱语,按原令,拉出去,斩——”
但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其他十几位倒地的“东地兵”都齐刷刷地跪下,异口同声地说:“大王息怒,我们真的都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小都生活在郢都,怎么会是东地兵呢?”
“什么?谁叫你们这么说的?想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是吧?告诉你们,想当郢都人,不是一下跪就能成的。”靳尚一听,感到不对劲,如此这样闹腾下去,自己的老命都要搭上。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