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深渊之水
斗武场中,众人傻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定夺。
路远见此,连忙站了起来,喊道:“知州大人果真是文武双全,今日胜了。”
众人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大声欢呼着。
凌天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落在肩上的碎发:“不过公子倒是比我凌某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凌天上前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扳指,轻轻摩挲着。
元怀笙将弓箭放在桌上,又为莫颜兮整理了一下斗篷,才道:“知州大人也比我想象中的无趣多了。”
二人沉默不语,气氛又紧张起来。
孟老爷轻咳一声,笑道:“知州大人是人中龙凤,这位公子亦是瑶池之物,二位都是如此的年轻有为,可见我元凌乃是人才辈出,我瞧着不久便又是百花齐放的时候。看天色狩猎也快结束了,不如大家入座等着吧。还要请知州大人主持大局呢。”
春雪渐渐停了下来,一眼望去,地面上湿了一片,却并未看到一丁点儿白色痕迹。雪是入土即融,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下了场润物无声的春雨呢。
莫颜兮一言不发,待走到位子上,才小声询问:“九爷,你是故意为之?”
刚才莫颜兮就在元怀笙身前,再射最后一箭之前,她明显看到对面的凌天面色已然有些苍白,可是元怀笙依旧轻松自然,眉头不皱,手也不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温婉内敛。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实力出来。
“你倒是聪明,这扳指确实是我故意给他的,不过我只是为了看一个人。”
莫颜兮怀抱着汤婆子,眉头皱了皱:“难道是…路漕司?”
“没错,凌天虽说是辞陆城知州,可不论怎么瞧,这些人似乎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刚才我拿出扳指的一瞬间,路漕司神情凝固,神色慌张,恐怕是早就知道这扳指是如何丢失的。看来此次官盐之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元怀笙说着,叹了一口气,刚好传进了莫颜兮的耳朵。也难怪他会如此,这个路远听说是万民敬仰的正直官员,如今已然将近花甲之年,先帝在时,曾经下旨想招路远去闻熙城,后来新帝登基,亦是有此意图,却通通被路远拒绝。要知道能在天子脚下当官儿,那可是多少官员求都求不来的。
“听说路漕司当年拒绝陛下的圣旨,是为了让辞陆城的漕运安安稳稳,话说自从他上任以来,辞陆城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
元怀笙闻言,盯着对面挂在红绳上随风摇摆的铜钱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才冷声道:“人心不古,好坏难分。天地恒古,本心莫测。漫漫长路,谁又能一直记得自己的本心。尤其是在浮浮沉沉的宦海之中,最难。”
天冷,刚倒的茶,没一会儿便凉透了,喝起来缺了清香,苦涩之味甚浓。
莫颜兮亦是叹了口气:“确实如此,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件事儿,按理说鹿茸宴,来的都是辞陆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盛事却不见许家的人。许家在辞陆城内的地位,不言而喻。为何不见他们的踪影?”
“所以,辞陆城内的这张网牵扯甚广,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切不能太过急躁。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说起出去狩猎的几人,莫颜兮更加疑惑,苏长风性子急躁,喜欢热闹也就罢了。但是村一和苏长卿绝对都不是这样的人。尤其是村一,平日里元怀笙在哪儿,他准在哪儿,寸步不离,今天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离开他,自己行动。
正想着,一阵清脆碎裂声传来,莫颜兮等人瞧过去,原来是路少玲喝醉了酒闹别扭。
路远定定的看着,紧咬牙关,眼神之中全是怒其不争的愤慨。
他还记得路少玲小时候的乖巧模样,如今时光荏苒,再瞧瞧,面前的人已经成了另一个嚣张跋扈,不懂规矩的纨绔子弟。
路远越想越觉得路少玲不成器,而这一切有一大部分来自于他的过于娇纵。
“啪!”
一声巨响,斗武场内瞬间没了声音。
路少玲抬手摸了摸红了的半张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从来没有打过我?!你打我!”
路少玲声嘶力竭的吼着,红了眼眶。
“都怪我从前太过娇纵,才让你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倘若我再不管你,日后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人,带小姐回去,从今往后,你给我老实呆着,闭门思过!不到结婚之日,不许出门!”
闹剧很快又被欢笑声掩盖,只是自始至终,凌天连头也没有抬过一下,这一切与他好像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莫颜兮越想越剧的不对,按理说他们两个已经定了亲,可不管从刚才还是现在,这个凌天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管路少玲的意思。而路少玲也是我行我素,完全不在意凌天的名声。
正想着,狩猎已然结束,随着一阵铜钟响起,众人提着自己的猎物归来。
苏长卿和村一,风起扇前后脚回来,瞧着脸色不大好。
“怎么不见苏二公子和南柯?”
莫颜兮往门口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
“他受伤了,这会儿已经下山回去了,至于南柯姑娘不放着,所以跟着一起回去了。”
元怀笙闻此,挑眉问道:“严重吗?何人竟然敢在这里造次。”
苏长卿摇了摇头:“我过去的时候,长风已经意识全无,不过幸亏南柯姑娘已经及时将毒血吸了出来,伤得并不是要害,估摸着养两天就可以了。”
“谁?”
元怀笙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低声问着,话里行间皆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听说是孟家的那位公子出的手。”
“孟家?不过是个区区商户,行事鬼鬼祟祟,如此上不了台面。留着也是个祸害,看着碍眼睛。”
元怀笙说着,眼神之中略过一丝轻蔑嫌弃。苏长卿不说话,以他对元怀笙的了解,此刻他应该是真的动了杀心,毕竟长风年纪小,又是被元怀笙当做是弟弟疼着的。
“对了,爷,整个山头我们都翻遍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苏长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此刻的他根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惦记着苏长风的死活。
元怀笙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又问了两句,便赶紧让苏长卿离去。
鹿茸宴终于开始,最终的胜者是孟家的孟回。众人在孟回众多狩猎回来的鹿中,挑了一只最肥嫩的开始解剖取血肉。
“你怀疑凌天将官盐藏在这里?”
莫颜兮小声问着,语气平淡,与其说是询问,不如称为确定。
元怀笙摇了摇头:“本来就是猜测罢了,此事若是凌天一人所为,那么此处必定是一个绝佳的藏匿之地,可是…如果不止是他,那么此事还要再往深处想一想。”
莫颜兮点了点头,倘若官盐真的藏在这里,那么在看到扳指的那一刻,凌天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几人来这儿做什么,那么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苏长卿等人为所欲为。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藏匿官盐一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正想着,莫颜兮转头瞧了瞧元怀笙,其实她对元怀笙还有一个疑惑,明明人在武林,可偏偏对朝廷之事如此关心,而且他说的东西,包括一些具体的事宜,都算是朝政秘闻,哪怕他再怎么眼观六路耳听八,倘若不是身在官家,怎么可能知晓。
莫颜兮越想越觉得此人危险。她最怕的便是潜藏在身边的危机。而如今,正如她从前想的一样,这西部是由一张又一张大网组成的,武林与财阀权贵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明确的界线,互相依附生存。如果她一直呆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什么作为。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千万别胡思乱想,有些事儿不是你该知道的。”
莫颜兮闻言,回过神来,对上了元怀笙警告的眼神。那双眼睛瞧着那么俊美,可偏偏里面传达出来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头一颤。
“我明白,你放心,对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只要日后我们各走各道,毫不牵扯。那我已经烧香拜佛了。”
莫颜兮莞尔一笑,收了目光。
忽而斗武场中传来一阵嘶吼声,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祭典,当然也有一些胆小的,全程闭着眼明,捂着耳朵。
正当此刻,斗武场门口突然窜进来一个身影,低头快速上了高台,走到凌天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凌天面色不变,身子微斜,小声笑道:“你我蔡的没错,他们几个果真是来找东西的。”
路远叹了口气,目光中式满满的无奈与自责。叮嘱道:
“为了这事儿找上门来,他们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江湖之人,日后多提防着。”
凌天点了点头:“放心吧,就算是掀翻天,他们也找不到东西在哪儿。就算能找到又怎么样,此事牵连广泛,替罪羊也多的是,辞陆城的可不一定都是辞陆城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