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讨论,胡辇最终决定召回耶律道士奴,留下少部分人守住车厢峡的出口。
这是众将领都认为王继忠不过数百人,而且被围困在峡谷之中,只要封住谷口,就插翅难逃。何必耗费大批人马在那里?
胡辇尚在犹豫,这时,得报:驸马萧恒德求见。
胡辇忙让人请他进来。
萧恒德拜见了胡辇。
胡辇说:“驸马一向深居简出,怎么这会儿到这里来了?”
萧恒德说:“臣特地来投奔皇太妃,乞望皇太妃收留。”
胡辇说:“你是太后的驸马,哀家怎么收留你?”
萧恒德说:“皇太妃明知故问,臣早已被她判了死刑,哪里还是什么驸马?”
胡辇说:“可是,她并没有杀你。”
萧恒德大声说:“可她早晚要杀臣的,只要孩子一出生,臣就会死在她的屠刀之下。”
胡辇说:“所以,你来投奔我。”
萧恒德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臣也不想死。”
胡辇说:“哀家听说,近来,你一直陪着贤释,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你来投奔哀家,舍得她吗?”
萧恒德看着胡辇,突然,转身就走。
胡辇忙问:“驸马,你怎么走了?”
萧恒德说:“皇太妃不相信我,我留着有什么有?”
胡辇说:“哀家哪里不相信你了?”
萧恒德说:“臣本来是诚心诚意来投奔您的,好寻一个活路,可是,从进门到现在,皇太妃就一直怀疑臣,看来,臣是投错门了。”
胡辇说:“哀家不是怀疑你,而是早想请你出来帮忙,派人去了几次都被你拒绝了,今天不请自来,不知何意?”
萧恒德说:“臣本来是被判了死刑之人,想在死之前,过好每一个日子,可现在仗打得这么激烈,皇城指日可下,臣怎能安下心过日子?况且投奔皇太妃或许还能活下去,为什么不来投奔?”
胡辇说:“哀家知道因为越国公主的事,你得罪了太后,犯了死罪,幸亏越国公主求情,才留你们到孩子出生后处决。哀家想你也是苦命之人,所以,哀家进城后,特别吩咐将士,不要惊扰了你们,对你的府宅特意加以保护,为的就是有一天你能站在哀家这边。”
萧恒德说:“谢谢皇太妃照顾,臣早与皇太后不共戴天了,能为皇太妃出一点绵薄之力,打倒太后,即使不为皇太妃登上大位,也是为自己挣得一条活路。”
胡辇说:“哀家信你,有你相助,如虎添翼,不愁萧绰不倒。”
萧恒德说:“皇太妃太抬举臣了,昔日臣虽为驸马,但皇太后没把臣当驸马看待,动不动就受鞭子,臣这身体不知吃了她多少鞭子,早想饭她,无奈势单力薄,胆小怕死,不敢反抗,像我这样活得真窝囊。”
胡辇说:“不是你活得窝囊,只是她太跋扈,好,现在跟着哀家,我们一起打败她。”
萧恒德说声谢,接着说:“臣听说,皇太妃数次攻打皇城,都无法攻破,这是为什么?”
耶律高十说:“皇城坚固,兵力不够。”
萧恒德说:“皇城弹丸之地,皇太妃带来的有上万人马,怎么就攻不下小小的皇城?”
胡辇说:“兵力确实不够。”
萧恒德说:“上万人马哪里去了?”
胡辇说:“城外王继忠带领训练营袭击哀家大营,哀家不得不派出一支人马对付他们。”
萧恒德说:“王继忠,就是那个南国俘虏?臣的手下败将,他能有什么能耐?”
耶律高十说:“驸马不要小觑这人,智勇双全,很难对付。”
萧恒德哂地一笑,说:“什么智勇双全?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小打小闹而已,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把他捉来。”
耶律高十说:“他现在被围困在车厢峡内。”
萧恒德说:“看看,你还说他智勇双全,那车厢峡是一个死地,他还往里面钻,完全是自找死路。”
胡辇说:“虽然如此,他守住了入口,我们也进不去,相持在哪里终究不是办法,要迅速剪灭他们,再集中兵力,猛攻大内,才好。”
萧恒德说:“臣觉得先攻下皇城才是取胜的关键,皇太妃切不可受了王继忠的干扰。”
耶律高十说:“是呀,皇太妃,让我大哥回来,一举攻下皇城,等杀了萧绰、韩德让,便可号令天下,谁敢不服?”
萧恒德说:“耶律将军说得对,皇太妃万一担心王继忠,臣愿意去接替耶律道士奴,让他率军回来攻打皇城,留下少量的军士,与臣一起围攻王继忠。再说,臣与王继忠一向交好,臣去劝说他归降皇太妃,岂不更好?”
胡辇说:“如此当然更好,爱卿速去,务必劝说王继忠归降。”
萧恒德得令,带着几个士兵前往车厢峡。
耶律道士奴在峡口守了一夜,次日,派人登山,从山上放下绳索,进入峡谷之内。
他们的行动早被埋伏在高大松树顶上的人发现了,一阵乱箭,叛军如熟透的柿子一样,跌落一大片。
耶律道士奴气急交加,命令士卒再去强攻,但除了死伤百十士卒外,什么也得到。耶律道士奴气得破口大骂。
这时,萧恒德到了,传达了胡辇的旨意。
耶律道士奴听说进攻皇城受挫,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人马匆匆而去。
临走之际,耶律道士奴对萧恒德说:“恒德兄,你能加入我们,我很高兴,我们老早就向请你过来。”
萧恒德说:“我刚才来的时候,我还在怨你不够朋友,明知道我落到那种境地,还不拉我一把。”
耶律道士奴说:“可是,你毕竟是驸马呀。”
萧恒德说:“呸,谁是他妈的驸马?有这样的驸马吗?”
耶律道士奴说:“不管怎么,你不是还是来了吗?”
萧恒德说:“是啊,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吧,我要找一条活路。”
耶律道士奴说:“这就对了,皇太妃不会亏待你的。”
萧恒德说:“耶律兄说得对,我萧恒德虽然是判了死刑的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投奔的。”
耶律道士奴说:“来了就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围攻皇城,你不要让峡谷里的人跑了。”
萧恒德说:“耶律兄不相信我?”
耶律道士奴说:“哪里,只是王继忠甚是狡猾,恒德兄不要让他钻了空子。”
萧恒德说:“耶律兄放心好了,我萧恒德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这到嘴的肉还能让他跑了?”
耶律道士奴说:“确实是我多虑了,恒德兄久经沙场,断不会出事。”
耶律道士奴一走,萧恒德便问留下来的将士,如何对付峡谷内的王继忠?
有人说耶律道士奴已经安排好了,要我们爬上峡谷两旁的高山,放下绳索进入谷底。
萧恒德说:“你们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众人不知萧恒德何意,你看我我看你,有的说可行,有的说不行。
萧恒德问:“你们准备了多少绳索?”
众人拿出几圈绳索,说:“就这些。”
萧恒德说:“就这些?能一次下多少人到谷底?恐怕还没到谷底,就被他们射杀了。”
众人说:“是啊,吊在绳索上还不成了他们的靶子?耶律将军已经攻了两次都被里面的人射死了,里面的人藏在峡谷里几十颗大松树上,专门射杀我们吊绳下去的人,死了上百人。”
萧恒德说:“不,我们不能白白地让他们射死。”
“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恒德说:“我们应该在这里坚守着,反正他们已经跑不了,只要我们守住这个出口,饿也要饿死他们。”
本来士卒就不想拼命,听萧恒德一说正中下怀,纷纷赞同。
萧恒德令人将弓弩架好,摆开阵势,然后,高声对车厢峡里面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进了死胡同,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快走出来投降吧,本驸马饶你们不死。”
峡谷里半天没有动静,忽然,一支箭射来,只听“铛”地一声,差一点射落了萧恒德的头盔,吓得萧恒德连连后退。
只听对面的人,喊道:“萧恒德,你这个叛徒,你枉为契丹驸马,你就是狼心狗肺的人,皇太后可怜你,你不思报答,却来反她,她怎么当初就没有把你杀了?”
萧恒德说:“王继忠,你现在已被关进笼子里了,你就是一头猛虎也出不去了,还是早点投降吧,皇太妃爱惜人才,我临来时,皇太妃就对我说:只要你投降,一定不会亏待你。”
峡谷里面半天没有动静,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说:“不要射箭,我有话说。”
萧恒德一看,是耶律高三,遂令人不要射箭。
萧恒德问:“耶律高三,你怎么在那里?”
耶律高三说:“驸马,你先别问我这个,王继忠问你:皇太妃真的说不杀他吗?”
萧恒德说:“这还有假?皇太妃亲口对我说的。”
耶律高三说:“皇太妃是不是赦免这里所有人?”
萧恒德说:“当然是赦免所有人。”
耶律高三又大声喊道:“你们把弓弩收了,我们好出来。”
萧恒德便令人收起弓弩,向后撤退数百步。
只见车厢峡峡口被扒开,缓缓走出一队人马。走在最前面的是耶律高三,王继忠紧跟着耶律高三。潢川不深,很多地方可以看清水底下的沙石。队伍缓缓地走过河,马蹄溅得水哗哗地响,晶莹的水珠,调皮地蹦得很高。所有人都下马而行,手里的兵器,都留在对岸。
叛军看着赤手空拳的对手走过来,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不战而屈人之兵。每个人都很高兴,不用拼命,就能立功受奖,这是多美的事。还是萧恒德有本事,毕竟是经过几次大战之人。
叛军中开始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预测他们将要受到什么奖赏。
萧恒德也不约束,放任军士们,三三两两地议论,只是派了一些人到对岸去将河对岸王继忠一行丢下的兵器收回来。
突然,王继忠大喝一声,跃于马上,倏地从马肚子下抽出马刀,闪电般冲向叛军,一时间训练营的人都鼓噪起来,跳上马背,拿着战刀冲进叛军之中,一阵乱砍,杀得叛军大乱,抱头鼠窜。
萧恒德见了,连忙上前举刀来刺王继忠,被王继忠一个闪身,躲过刀锋,回手一刀砍到萧恒德的背上。萧恒德伏鞍而逃。
没等叛军惊醒过来,王继忠带人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恒德忙令追击,哪里追得上?只好收拾残兵败卒,押着一些俘虏回上京。见了胡辇,连忙跪下请罪。
胡辇看了萧恒德背上的伤痕,说:“驸马不要自责都是王继忠太狡猾了,你先回府好好休息,养伤。”
萧恒德说:“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我要与军士们一起进攻皇城,早日活捉韩德让。”
胡辇说:“好吧,今天你先回去,明天再来攻城。”
萧恒德回到府内,把王继忠逃脱的消息告诉了赵宗媛。赵宗媛非常高兴立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韩德让。
萧恒德说:“不行,现在,叛军防备很严,进不了皇城。”
赵宗媛说:“那该怎么办?”
萧恒德说:“容我想想办法。”
可是,赵宗媛怎么也安不下心来,她开始幻想着韩德让听到这个消息有多高兴,她真的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