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按住,别让他乱动。”缝到一半的时候,地上那个男人终于被痛醒了。
陆哲用来缝制血肉的针不是后世圆润尖锐的钢针,而是质地偏软的青铜针,每刺进去一下,陆哲都要费不小的力气,用再加上他缝被子式的手法,哪怕大汉失血过多,也被生生地痛醒了。
“汝乃何人,为何要暗害汝。”地上的大汉只觉得腿上钻心地疼痛传来,低头一看,差点吓死过去,一个少年正一脸认真地用针缝着自己的大腿。
某家莫不是死了,碰到阴司缝人皮的小鬼了吧。不过当他看到天上的太阳和四周自己的亲兵,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死,于是他大声吼了起来,试图用另一条腿去揣面前这个一脸投入地少年郎。
“统军!”看到自家昏迷过去的统军竟然苏醒了,薛奉义等人一脸喜色,这少年莫不是真的如定明大师所说,会华佗之术?想到之前对这个小郎君的态度,几人不由得担心起来,此少年真有如此神技,若是治疗时做几分手脚,导致统军落下什么病根,那就不好了。军中之人,对于医工的态度比他人更加敬重的,看到昏迷多时的统军在这个少年郎一番救治之下,不仅醒了过来,还吼得如此大声,看来这少年郎,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所以,当他们听到少年让把自家统军按住,几人毫不犹豫,上来按住统军的手脚。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家统军可能是被痛醒的。
“万幸,统军汝醒了,统军勿慌,这位小郎君正在给统军治疗腿伤,标下斗胆,才按住统军手脚,望统军恕罪。”
“嘶——”地上的壮汉疼的直抽凉气,“即是奉义找的医工,某就放心了。”看着自家最信任的亲卫作保,还有陈州有名的定明和尚站在旁边,两眼放光地看着这个少年郎在自己的腿上飞针走线,壮汉心中有了底,这才慢慢停止挣扎。
不过针刺破皮肉的这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饶是这位统军乃是天下有数的名将,也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受伤的右腿随着陆哲的动作不住的抽搐。
“昔日关云长刮骨疗毒,还一边下棋一边谈笑风生,将军且忍耐些,不让古人专美于前。”陆哲看着手底这个大汉不住地颤抖呻吟,心知自己不专业的手法导致对方疼痛,心虚的他,不由得出言,借此分散壮汉的注意力。
“刮骨疗毒?恕老僧无知,小檀越可以讲讲此典吗?”定明和尚在旁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于是开口问道。
“好,某就给汝等讲讲。三国时期,蜀汉大将关云长,攻打樊城之时……”陆哲开始讲起这个后人杜撰的故事起来,意图就是分散这位统军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个故事的效果出奇地好,壮汉的呻吟声小了不少,竭力地控制着身体的抽动。
“某焉敢比蜀汉之万人敌耶?小郎君尽管动手,不动便是!”地上的壮汉豪气冲天,周围的兵将也一脸敬佩地看着他们的统军。
而旁边的定明和尚,听到华佗这几个字的时候,更是两眼放光。
“额……已经快结束了,若是疼痛,将军尽管喊出来,就剩最后一点了。”在陆哲讲古的时间内,他已经将壮汉腿上的伤口缝合好了十之八九,打好了线头,留下一个小口,用来让出脓血流出。
事实上,关羽刮骨疗毒的事情只是小说家杜撰的,关羽的地位也是在满清时期为了收拢汉族人心,被野猪皮大佬们无限拔高的,在唐朝时期,武圣是姜尚,关二爷在武庙的第三排,类似雷音寺五百罗汉中的一个,宋明两朝,驱除鞑虏的岳爷爷才是武圣,到了满清,关羽的谥号中的“神勇”变成了“忠勇”,要的就是汉民能够学二爷的“忠”……特别搞笑的是,造神造着,后面连满人自己都信了,哪怕是慈禧老佛爷,看到演关公戏的演员出场,也要离座走几步,以示敬畏。
能够不用麻醉剂硬生生承受痛苦的名将,只有军神刘伯承,硬生生挨了七十二刀,还是血管和神经密集的眼睛上。常人轻轻按一下眼睛都觉得痛,何况不打麻药挨七十二刀,不得不说,某些先贤为了革命,真的是伟大。
“好了。”看着自己缝合得弯弯扭扭,像蜈蚣一样的伤口,陆哲站起来,向定明和尚施了一礼。
“不知大师可会包扎?”
“老僧自是会的。”
“那就劳烦大师包扎一下。”陆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己蹲了这么久,腿都麻了。“就用那边的纱布。包扎之前,记得用酒洗手。”
之前缝到一半的时候,陆哲让人找来白色的纱布,同样是用煮针线的酒煮过,陆哲缝伤口都是蒙的,包扎伤口就根本不行了,所以他只能让这个看上去神叨叨的和尚来。
但是定明不这样想,只觉得此少年颇有高人风范,连华佗剖腹之术都会的少年郎,包扎这种小事没理由不会,此时让自己去包扎,其实就是给自己近距离观察伤口,特别是让自己跟他一样用酒洗手,这不是点拨自己,给自己一个偷艺的机会么?
“多谢小檀越,今后若是有用到老僧之处,水里火里,老僧绝不推辞。”定明和尚兴奋地用低度酒洗手,兴冲冲地捞起纱布,去给壮汉包扎去了。
“额……好吧。”看着中年和尚如获至宝的样子,陆哲一脸的懵逼。对了,自己帮和尚做了大部分工作,他只是最后包扎而已,白白得了医药费,而且这个壮汉是个看起来是个军官,地位还不低的样子,医药费自然是不少的。
和尚不算鬼,世上便无贼啊。看着一群人正紧张地看着和尚包扎,特别是那群兵将,更是一脸喜色地看着自家统军,陆哲念了两句诗,随即退出了人群。
“小郎君哪里去,小郎君治好了某家统军,某与全军上下要好好谢过小郎君呢,还请小郎君统军府一叙。”陆哲的行为被那个叫做薛奉义的白面小将看到了,上来拉住陆哲。
“统军的伤口已经无大碍了,那位定明大师处理即可,某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开了。”陆哲拱手为礼。
“小郎君有何要事?”
“某乃山野之人,此次进城,采买些东西而已。”
“某当是什么,不过采买些东西而已,不若让奉义帮小郎君办,小郎君治好了统军,吾等铭感五内,帮小郎君办点事也是应该的,不是奉义夸口,这陈州城,还没有统军府办不成的事情。待会儿与吾等一道回统军府,吾等设宴,与小郎君庆功,这采买之事,便交予吾等了。”
“不妥,不妥,某还是自去吧,某与友人约好了。”
“可是与那木氏商行之人有约?”薛奉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边的木氏众人,木仲似乎认识他,看到他看过来,后者冲着他,遥遥地拱手为礼。
“若是木氏之人,那就更好说了,木氏我刊江府军有诸多交易,小郎君且先随某去统军府,容我等设宴好好款待小郎君,小郎君有何事,某再派人通知他们去办就行。”
薛奉义叫了个亲兵,匆匆而语了几句,那个亲兵过去,对着木仲一行人说了些什么,后者冲着他们行了个礼,随即打马而去。
擦,这群讲义气的。陆哲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义薄云天地迅速离去,他知道,薛奉义之所以要把自己弄到统军府去,就是他们没有看到疗效,不敢大意,让自己跟在身边,以便随时可以给那个统军治病,万一没有治好,他们也有个泄愤的对象。看着那些兵卒一副看仙人的眼神看自己,陆哲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
到底能不能行,他自己也没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