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不辞本在山口处理商务,听说庆华祥与岛津家‘交’恶,匆匆赶了回来,东‘门’庆却让他不要担心:“你尽管干好你的事情,萨摩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并正式下令,命崔光南全面负责此战的后勤物资供给,杜国清副之。
于不辞心想:“这么大的事情,绝不是临机起意!当家却事先也不给我通个消息,想来是恼我与他步调不一。如今事已至此,我再强谏已无法挽回,只会徒增他对我的不满。”便去寻安东尼,道:“黄兄,咱们危险了!”
安东尼虽然口里整天上帝,为人有些迂腐,其实却也不是一个真正愚蠢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在关键时刻暗中出手帮东‘门’庆剿灭金狗号众佛朗机了,此刻于不辞话一出口他就心下明了,道:“你是说咱们这次站错了队伍?”
“正是!”于不辞道:“当家的图谋甚大,这次显然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打岛津,开那个会议只是走个过场,咱们却不知好歹,在那里和他大唱对台戏,他口里没说什么,心里一定是恼了,在这件大事上,当家的对我们就像防贼一般,不向我们泄‘露’半分,反而是徐海这等小角‘色’有份参与——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在这件事上出点力,扭转当家的对我们的印象,否则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慢慢踢出决策层,以后别想再与闻机密要事了。”
安东尼道:“你我一个处理商务,一个处理会计,无法直接介入战事,现在后勤上的职位已经安排下了,动不了了,我们还怎么出力?”
“崔光南一开始就捧当家的大‘腿’,这后勤总理的职位我们是没法跟他争了。”于不辞道:“但他居此要职,此刻必定被如山事务缠着,反而不如你我能放开手来做一些事务以外的事情。你我在日本也各有资源,若是能调动起来,为当家的减少一点压力,增添两分胜算,让他感到我们的忠诚,那么这一局就不算彻底失败,只要能保住核心决策层的位置,将来我们便仍有机会翻盘。”
安东尼深觉有理,道:“好!那我去寻那些佛朗机船长,你去找倭商。”
两人依商议分头办事,安东尼去与众佛朗机人联系,暗示若是战胜,会让泰西的朋友分享战果。他虽是华人,但与众佛朗机一般都信天主,又懂番邦礼仪,信仰与价值观相近,沟通起来便全无障碍,庆华祥和众佛朗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在这些人中口碑不错,因此不少佛朗机船长在安东尼的游说下都表示支持,暗中给庆华祥提供***,当然,大多数佛朗机其实是做两面生意——一边卖给庆华祥,一边卖给岛津家,只不过既与安东尼达成了协议,***卖给庆华祥时是光明正大且量较大,卖给岛津家时不免偷偷‘摸’‘摸’且量较少。
于不辞则去寻岛井仁等倭商,见面便问:“诸位是想与庆华祥做长远生意,还是打算短捞一笔?”
众倭商便问什么是长远生意,什么是短捞一笔。
于不辞道:“诸位若能着眼于将来,在这当口上多多支持庆华祥,多多支持北九州商盟,将来战胜之后,自有非常大利落入诸位的腰包。但诸位若是着眼于眼前,那也不妨趁机大砍我庆华祥一刀,发一笔横财,不过战事结束之后,诸位的生意只怕就会有些难做了。”
众倭商一听都忙道:“我们和庆华祥自然是要做长远生意!于大掌柜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庆华祥,全力支持北九州商盟的。”
但大多数人却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岛井仁等数家商号眼光独到,竟将手头囤积的物资以常价卖给庆华祥,岛井仁和千宗易甚至答应会利用他们在商界、佛‘门’的渠道帮庆华祥打探消息。
联系佛朗机人和众倭商,本来也在东‘门’庆的整体规划之中,只是诸事纷繁之际,他也没法每件事情都跟到底,部下听他命令后做事,和部下自己配合整个大局主动做事,产生的效果还是截然不同的,因此见到安东尼与于不辞回报的成果后东‘门’庆喜出望外之余不免心中大慰,忖道:“不辞待我,果然至诚。安东尼虽然有些迂腐,可也是个识大局的人。这次战事我将他们俩完全排除决策层之外,却是有些过了。”
为了应付这次战争,东‘门’庆调集了庆华祥的水陆作战队伍共两千二百人,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又从李光头处借来了一千人,徐元亮闻讯,亦率大小战船十五艘、武装队伍八百人来会。
日本方面,与庆华祥关系最深的是松浦家与龙造寺家,但松浦家却只有笼手田安经率五百人来助,倒是龙造寺家‘精’锐尽出,参战人数达两千五百人,其余北九州大小豪族,或出一二百人,或出数十人,加起来也有二千余人之众,陶隆房亦率领两千水军来与东‘门’庆会师,不过他到达后便声明大内家的人马只是来替庆华祥掠阵。
在日华商的海运力量十分强大,虽然军队多达万人,但在兵员运输上完全不成问题。果如戴天筹所料,王直担心东‘门’庆大败,暗中颇有支持,华商们的商船与水手到达日本后大多数便闲置在港口等待季风转向,东‘门’庆打通了各家的关系后,崔光南调动起这些商船作运输时成本便甚低廉。
军队在长崎会师完毕,由于岛津家口风强硬如初,眼见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北九州商盟便在长崎誓师,东‘门’庆居中,陶隆房居左,龙造寺隆信居右,支持北九州商盟的佛朗机船长在旁观礼。
东‘门’庆与众豪族约法道:“我中华子弟以日本久受汉唐之化,已是文明之邦,与大明同文同种,故不畏风涛,越洋而来,运送中原所产之百货,以供日本君臣士民日用,非只为蝇头小利,亦是有心通两地之有无,增两邦之情谊。所幸者东瀛三岛,无论士农工商多有君子之风,对我大明士民亦不见外,以是故我等安心居此,如在家乡,而日本诸君亦因此获利获益。可惜一域之内,虽多贤良,亦生盗跖!南九州岛津贵久,本是萨摩藩岛津家旁支远系,血脉不正,宗统不明,离京都既遥远,与中华亦隔阂,行事横蛮无理,为人倒行逆施!其于萨摩,则覆灭其宗家,流放其父亲,是为不忠不孝,其于九州,则截断外海航道,坐地收钱,使北九州士民商贾均‘蒙’其害,是为不仁不义!九州乃文明之邦,东瀛非化外之域,焉能容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盘踞商贸要道,为泰西远朋所笑?我北九州商盟此次发兵声讨岛津贵久,非为称王称霸,非为取城夺地,所愿者,驱除‘奸’邪,使外海航道成为通途,吊民伐罪,使萨摩士民早脱魔掌。功成之日,便是退兵之时。但既然动兵,军令不可不一,诸位既推我作为这次讨伐岛津家的头领,此战便请假我以指挥之权,各位须听我调度。”
众豪族都道愿意奉命,但声音参差不齐,没什么气势,吴平、唐秀吉见了都暗暗摇头。唯有庆华祥本部、李光头徐元亮的属下以及龙造寺家的部队声音洪亮,响应热烈,东‘门’庆在台上望见,便知底下的这些队伍哪支强哪支弱,哪支能用,哪支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