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人一直都在九州活动,游弋于日本的边缘,所以近畿诸国也没感到有多大的威胁。但这次南蛮人竟然闯到了伊势,甚至掳走了一个城主,这可是以前未曾有过的事情!所以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这其中,有积极营救者,如吉法师的老爹织田信秀,也有秘密行动不知所谋为何者,如才刚刚与织田信秀大战一场、号称“美浓蝮蛇”的斋藤道三,更有如细川晴元之辈,也释放出了一些支持营救的信息表明态度——这些大名不一定都和织田信秀有‘交’情,但被南蛮人欺到头上,至少在姿态上是该一致对外的。
界镇风气虽较开放,但在这局势下也传出了风声,似乎一些势力对外来者变得分外警惕了起来。细川晴元邀请东‘门’庆前往京都的日期也往后推延,于不辞等也猜不透这两件事是否有关系。局势如此,今井宗久对三家联号也有些动摇了,反倒是东‘门’庆意志坚定,道:“这事你不提出来就算了,既然提出来,我便不许它半途而废!有什么困难,一个个化解就是!”
再过数日,伊势那边传来更加确切的消息,今井宗久和千宗易听说后大吃一惊,赶紧来寻东‘门’庆,道:“东‘门’君!你可得小心了!最近出了个谣言,说在尾张国掳走织田家城主的帆船,挂的是双鲤旗号!”
东‘门’庆听得心中一动,于不辞唐秀吉两相对视,心道:“该不会那么巧,是安德鲁那家伙吧?”东‘门’庆亦已想到,道:“说起来……”于不辞和唐秀吉连使眼‘色’,要东‘门’庆住口,东‘门’庆便顿了顿。
今井宗久眼见心细,见状问:“东‘门’君,你是否知道些什么?此事可大可小!若你知道些什么,亟盼告知。”
东‘门’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说起来,也许不是谣言。我从平户出发时,确实派了另外一路手下从南边过来,但目的地也是界啊,莫非他们‘迷’了路,竟跑到尾张国去了?”
千宗易道:“不会吧。现在满日本的大名都盼着与东‘门’君结‘交’。若是东‘门’君的船,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起冲突,以至掳人?再说侵入尾张的,听说是南蛮的帆船啊!”
东‘门’庆道:“我的这个手下,正是一个南蛮。”
今井宗久和千宗易也听说东‘门’庆手下什么人都有,据说‘肥’前一战其军中就有南蛮服役,两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此事泄‘露’出去,对三家都不利,便劝道:“东‘门’君,此事非同小可,除了我们,莫再对别人提起了。以免惹祸!”
东‘门’庆道:“若闯入尾张的人真的是安德鲁,那中间恐怕是存在什么误会。”
之后风声越来越不对劲,已经有尾张国见过那艘“南蛮帆船”的人跑到了界,指着东‘门’庆停在港口中的船,叫道:“没错!没错!就是那两头鱼旗帜!我们不会认错的!”
但不久便有今井家的人出来辟谣,说“掳走织田家城主的是南蛮人,东‘门’大人是中华人氏,怎么会扯在一起?想来不是旗帜相似,就是那拨南蛮假冒了庆华祥的旗号!”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因有佛‘门’与商界的庇护,东‘门’庆一时还未受到‘骚’扰,于不辞便劝他在事情还能收拾之时先回平户,东‘门’庆不肯,道:“咱们现在筹到的钱只有预期的三成不到,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于不辞道:“剩下的事情,可以让今井家和千家代劳。他们答应过我们的。”
东‘门’庆冷笑道:“答应?若我们就这样走了,三家联号就办不成!三家联号要是办不成,他们会否继续帮我们都还难说呢!”
因此坚决不走。当晚忽然连续来了两拨客人,都是今井宗久和千宗易牵线,两拨人身份都颇为神秘,甚至要求东‘门’庆不让任何下属在场,因此连于不辞唐秀吉也被挡在‘门’外。只等到两拨人都走了,于、唐才来问东‘门’庆出了什么事,东‘门’庆也不隐瞒,直言道:“是织田家和斋藤家的人。”
于不辞问他们来干什么,东‘门’庆道:“织田信秀听说我在海上很有办法,便委婉请了一个大商家来托我,希望我能帮他找回儿子。斋藤家那边则是给织田家帮腔,请求我们帮织田信秀的忙。”
唐秀吉道:“听说斋藤家和织田家去年才打过一场恶战,这次怎么前脚搭后脚的进来,斋藤家居然还为织田家说好话!”
东‘门’庆道:“近畿这边的事情我还不太清楚。听今井说斋藤道三和织田信秀是和解了又打,打了又和解,反复了好几次了!或者这次斋藤道三又想和解,所以借机向织田信秀示好吧。”
于不辞问:“那当家的你答应他了么?”
东‘门’庆道:“我已经答应他们尽力了。听说吉法师才十一二岁,设法营救一个小孩子,说起来也算一件义举,何乐而不为呢。”
天‘色’未明时,又来了一拨客人,这次却是细川家的人,来意也与这次吉法师被掳有关。细川晴元的态度,是希望东‘门’庆能动用他在海上的力量善了此事,同时注意保护好日本的脸面。东‘门’庆也答应尽力而为。
又过两日,界港忽然又起轰动,一大早的东‘门’庆就被吵醒,唐秀吉跑进来叫道:“总舶主!不好了!果然是安德鲁闯进了尾张!”
东‘门’庆问:“你怎么知道?”
旁边于不辞道:“当然知道!那艘船今天开到港口边,被人认出来了!”
两人强请了东‘门’庆赶往码头,港口内外气氛颇为紧张,界镇的势力不许来船入港,要他们先‘交’出人质,安德鲁除了对东‘门’庆,在其他东方人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不肯低头,定要先入港再说。说到后来有些僵了,港口内的船只都警戒起来,只是忌惮着对方是南蛮,一时不敢动手。
东‘门’庆赶到码头,便有七八家商会领袖、水手班头围住了他,指着远处飘扬的双头鲤旗帜责问他是怎么回事!就是细川家、织田家、斋藤家在界镇的代理人也‘露’出怀疑的神‘色’来。东‘门’庆见周围的气氛紧张,却故作闲暇,道:“屁大点事!何必大惊小怪!”便唤来唐秀吉道:“你上去瞧瞧!看那帆船是否仍是安德鲁做主,若真是他,就把他绑来见我!”
唐秀吉领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驾了一艘小船出港,码头上各派势力都紧盯着,要看东‘门’庆到底与此事有关否。唐秀吉出港后上了船,过了没多久,便见小船回来,这次却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次夫,还有一人却是个被绑在甲板上动弹不得的南蛮!
码头两边的商人、水手望见,无不欢呼。今井宗久和千宗易见东‘门’庆一句话传出就将那南蛮人绑上了岸,松了一口气又都对东‘门’庆的势力重新评估,心想他果然神通广大。
唐秀吉绑了安德鲁上岸,摔在东‘门’庆脚下。东‘门’庆当着各派势力领袖的面,责问道:“安德鲁!我让你来界镇,你怎么跑到伊势去了!”
安德鲁叫苦道:“总舶主,不是我想去那什么伊势!是我们‘迷’路了啊!”
他说的是佛朗机话夹着华语,旁人都听不懂,唐秀吉便在旁翻译。
东‘门’庆道:“你‘迷’路,我理解,可你为什么掳日本的小孩?”
安德鲁奇道:“掳日本的小孩?我们没有啊。”
东‘门’庆道:“你没在尾张掳了一个叫吉法师的小孩子?”
安德鲁记不得日本人的名字,有些‘迷’‘惑’的摇了摇头,次夫忽道:“吉法师啊!对了!就是那个骗了我们的小孩!”安德鲁这才啊了一声,说:“是他啊!”
东‘门’庆愕然道:“骗了你们?”
“是啊。”次夫道:“我们的船在伊势那边靠岸,本想向人打听一下道路,谁知道他们一见到安德鲁的样子就都吓跑了!只有一个这个小孩不但不逃,反而跑过来和我们说话,又骗我们说他知道去界的道路,我们才让他上船。结果他却是‘乱’指了一通,害得我们又兜了个大圈子,不然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找到这里?”
东‘门’庆奇道:“你说那小孩是自己上的船?不是你们绑架了他?”
“是啊。”次夫说:“他上船后东看西看,蹦蹦跳跳的,乐得要命!总舶主在我们出发之前再三嘱咐我们不要冒犯本地人,所以我们就没拿他怎么样。不过这小子每天总要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们只等着找到界,好赶紧把他送走!”
他说的是日本话,也不用唐秀吉翻译,众日本人便都听明白了,却纷纷表示不信,次夫道:“那小孩子现在就在船上,若是你们不信,尽管问他自己去!”
东‘门’庆对众日本人道:“这艘船确实是我的。刚才次夫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不如这样,且先让船靠岸,等见到了吉法师,大家再问个清楚,如何?”便命次夫去传令,驾船入港。帆船靠岸后,甲板上走下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身在日本人看来甚是古怪的服装,嘴里叼着根竹篾子,上岸后眼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便朝东‘门’庆走来。
早有织田家的人冲上去接他,但这少年却理也不理他们,直走到东‘门’庆面前,绕着他转了个圈,问道:“你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双头锦鲤?我还以为你真有两个头呢!”
于不辞、唐秀吉等都喝道:“无礼!”
东‘门’庆却只一笑,问:“你就是那个很胡闹的尾张傻瓜?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有人告诉你?”
少年指着东‘门’庆周围的人说:“我刚才在船上听说双头锦鲤就在码头。这些人眼神要么像乌龟一样呆滞,要么像绵羊一样柔弱,就你一个和别人不同。所以双头锦鲤一定是你!”
东‘门’庆将他上下了两眼,忽然道:“原来如此,嘿嘿!我看那些叫你傻瓜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