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义堂没有大课,由博士之下的助教分班授课,范弘道与时习之、陈俊和等人在正义堂东班第八房等待o
还没等来助教,却见本堂东班的李学正匆匆走进来,对监生们宣布道:“如今你们入监已有一段时间,彼此之间也熟悉了o近日即将选拔一名班长,你们要上点心o”
监生登时议论纷纷,按照规矩,每堂东西两班应该各有一个班长o不过正义堂东西两班十房监生都是新入监的,目前尚没有班长o听学正这意思,大概马上就要任命班长了,就是不知道怎么选拔o
学正没有去管监生议论,随后目光落在范弘道身上,吩咐道:“范弘道!今日你不必听课了,徐博士让你过去!”
徐博士是国子监五个五经博士之一,上次在正义堂大课上讲理学的,只不过后来被范弘道“不忘初心”忽悠的神神道道,这几天也不见人o
听闻徐博士找自己,范弘道出列向李学正询问道:“徐先生如此急切,不知有何要事?”
其实李学正也是似懂非懂的,只答道:“好像是让你过去,研讨一下经义理学,听到徐博士说什么初心o”
范弘道顿时头大如斗,上次他只是为了展示自己战斗力,扔出点激进而新奇的理论,却没想到让徐博士沉迷进去了o
徐博士召唤他,肯定是对新奇理论不能自拔,叫自己去帮着论证和完善o
可他自己肚子里有多少东西自己明白,浮光掠影的制造概念或许可以,如果深入研究辨析其中义理,那肯定要露馅o
李学正对范弘道催促道:“你不要问那么多了,速去速去,不要让徐博士等着你!”
大明朝国子监的博士是教官官职,业务地位仅次于祭酒和司业,不是后世的一种学历,比只相当于杂官的学正级别地位都要高o所以李学正不敢怠慢徐博士,在这边催着范弘道o
范弘道没奈何,只能离开了正义堂,前往彝伦堂后面的博士厅而去,心里琢磨着如何蒙混过关o
目送范弘道离去,同学们神态各异o忽然听到有人酸溜溜的说:“有徐博士如此看重,只怕范同学今年要占一个升阶名额了o”
国子监里流传一句俗语:升阶难,难于上青天o按着国子监法度,每年初阶升中阶一百人,中阶升高阶一百人,高阶肄业数十人到一百人不等o
听着人数不少,但现如今国子监六堂,初阶三个堂,中阶两个堂,高阶一个堂,共两千在监监生o
其中初阶监生约有千人左右,每年只有一百人升到中阶,概率只有十分之一,这难度可想而知o如果不能升阶,那就没有最后肄业希望,彻底失去了上升渠道o
现实中,大部分监生都只能在国子监混几年日子,最后看不到升阶希望,便顶着监生功名回家过日子去,能熬出头的终究是少数o
所以当同学们看到徐博士居然如此亲近范弘道,不免就有心里泛酸水的人o博士虽然不是什么权力官员,但对监生学业的影响力毕竟是有的o
井底之蛙!时习之、陈俊和等于范弘道更为相熟的人对泛酸水的同学嗤之以鼻,以范弘道的活动能力,需要靠着去巴结徐博士来升阶?
闲话不提,却说徐博士见了范弘道,没有寒暄,直接连续问道:“王阳明说,人人皆可成圣贤;你又说,找回初心方可成圣贤,而初心就是每个人意念之最初,最本质的心思o
可是这个意念初起又从何而来?又是什么制造了最初之心?天理是不是圣人的最初心?如果两人最初心有所不同,又该如何评定?”
看这架势,徐博士似乎要与范弘道开展问与答的思辨,然后从中寻找自己的真理o
范弘道只觉得好像有几百只苍蝇围着自己的脑袋转圈,嗡嗡嗡的声音不停在脑海内回荡o他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怎么可能与徐博士坐而论道?
此时此刻,范弘道只想跪在徐博士面前,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错了,他当初不该装逼,以至于留下如此后患o
徐博士有点失望,叹口气道:“大概你也没来得及深思,接下来你要多多思考其中义理,下次再找你谈论o”
范弘道如蒙大赦,飞也似的逃掉了o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回到教室里,范弘道见众同学议论的十分热闹,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o便对时习之问道:“又怎么了?”
时习之答道:“隔壁第七房里,有个同学宣布,他会将今科状元唐文献请过来,与同学们交流o”
在这个科举月,正是状元名声最响亮、最炙手可热的时候,无论什么场合,能把新科状元请过来,那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o
不过范弘道又疑问道:“好好的请状元过来作甚?”
时习之撇撇嘴,不屑的说:“还能图什么?那个同学想当班长而已,请了状元过来,便可以抬高自家声望o”
陈俊和也凑了过来,怂恿范弘道说:“范同学!如今要选班长,你要替我们第八房拿下来才好!不能让班长花落别家,被别房同学抢走!”
第一到第五房是西班,与范弘道他们没关系;第六到第十房是东班,东班班长就要从五房监生中选拔出来o
范弘道哑然失笑,很淡泊名利的说:“这班长有什么好的,一官半职也不算,不当也罢o”
再说他心里有数,自己可是从祭酒到监丞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大人们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当班长?自己又何必硬要充当那出头的椽子,给别人整治自己的机会?
时习之很有气势的说:“范同学你不能这样想,你若不当,我第一个不服气!否则只能看着别人耀武扬威,还以为我们第八房无人!”
又有人插嘴说:“如果能当班长,起码会优先升阶,而且也能多多照顾朋友,范同学为何不动心?我们第八房里,也只有你能出面了,别人根本争不过其他四房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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