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镇国公府住下。
连着十几日,他都是从镇国公府去五城兵马司当值。
在家中养伤的承恩公听说裴谨廷住在顾家,脸都黑了一半。
胸口的伤隐隐作痛,派身边老仆去五城兵马司堵人。
老仆一见着裴谨廷,立即露出了笑,上前行礼,“公子,国公爷的伤最近有些反复,若是公子有时间不若回去看看?”
伤情反复,不过是承恩公请人的借口。
为人子,家中老父受伤,如何能够安心?肯定会快马加鞭的回家看看情况。
裴谨廷眉尾轻挑,淡漠地看着那老仆,“前几日,父亲胸前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更何况我不是大夫,回去又不能帮父亲治伤……”
意思就是暂时不会回去。
“公子,国公爷哪里真要您去治伤啊,不过是好些日子没见公子,想您了。碍于面子,没说出口罢了。”
不得不说老仆还是会说话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
老仆说完,裴谨廷闲散地从贺铮手中接过马鞭,慢条斯理地甩了甩马鞭,“该回去的时候,自是会回去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那老仆一眼,拖着惯有的腔调,“告诉国公爷,我这个人,不会嫌弃爹多……”
老仆,“……”
他显然没有想到,裴谨廷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什么是不嫌弃“爹”多。
言毕,裴谨廷望了眼呆愣的老仆,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四月柳长荫浓。
很快到了顾绍离京的日子。
原本裴谨廷要同顾青媛一起去城门前送别,谁知临时被皇帝召进宫中。
顾青媛并未在意,这些日子,裴谨廷时常会临时被皇帝叫进宫中。
她帮着裴谨廷整理好衣裳,将他送到二门,又回去整理要给顾绍带走的东西。
等到顾绍铠甲在身,骑在马上离去时,顾青媛眼眶红了起来。
顾绍坐在马上,对前来送他的顾青媛说道,“爹还是那句话,若是景珩对你不好。你就来找爹。”
再不要和从前一样瞒着,最后变成脓包。
就算挑了,也还会溃烂。
顾青媛明白顾绍的意思,让她不要再把话藏在心上,无论何时,他这个父亲总是会在身后支持她。
裴谨廷到时,顾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平野的尽头。余下一阵阵的烟尘。
他看顾青媛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将她拥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背,“等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望岳父。”
顾绍去往上京戍边后,顾青媛又跟着裴谨廷回到裴家。
她把秦湘留在顾家,这样不仅秦湘住得自在,还能帮着镇国公府管理一下事务。
宫中,凤仪宫内。
皇帝看着对面沉思的皇后,轻轻地唤了一声,随后就见皇后好似骤然间回神,下意识地帮着皇帝整理龙袍。
“怎么?不舒服?”皇帝握住皇后的手,面上关切。
明明天气越来越暖和,谁知皇后的手却是冰凉的。
事实上就是这些日子她让人跟着裴谨廷和顾青媛,越知道两人相处的事,越让皇后心不断往下沉。
即便此刻皇帝就在她的身边,她也还是觉着凉意透骨。
“妾只是在想太子的婚事……”
一直拖着不大婚,也算是太子时运不济。
起初想要给太子找一个配得上的岳家,挑来挑去,挑了明家。
谁知,还没召明家人进宫,明家姑娘爹死了,守孝三年。
三年孝期过后,竟是和秦王定下婚约。
也幸好明微是和秦王定下婚约,若是太子,没得被明家带累。
一国太子,自然是不愁娶不到太子妃。
只皇后每看一个女孩,都会思量一番。
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几个姑娘能入她的眼。
至于皇帝,太子的身体从小就不好,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只要太子不发话,不管大事小情,若是太子没有请求,他不会如其他的帝王那样,强硬地压在他的身上。
从前,皇后会觉着皇帝是为了太子好。
如今看着皇帝将越来越多的事交给裴谨廷,她在想自己从前是不是错了。
皇后垂着眼帘,尽量如从前一般平静。
“是么?”
皇帝放开握着的手,好似想起什么,带着丝喜意,“过些日子,就是景珩生辰的日子了。”
皇帝走到罗汉榻边坐下,示意侍立在旁的宫人去泡茶。
皇后惊诧地抬眼,望向皇帝。
皇帝笑道,“难不成朕记错日子了?梓潼,景珩的事你可是向来比朕记得还牢。
皇后恍惚间,勾了勾唇角,走到皇帝的身旁,将他冠上的冕旒拨正。
“是啊。快要到景珩的生辰了。陛下每年都记得很清楚。”
皇帝听到这话,压根都不用琢磨,就知皇后对裴谨廷还带着气。
他眼底似有几分情绪淡下来,随即点点头,“到时叫人进宫吃一顿家宴。”
皇后看过去,这会还没有早朝,天色有些暗,还不见亮。
屋内的烛火,让皇后的思绪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妾会摆个小宴,让他们夫妇进宫的。”
皇帝盯着皇后的面容,看了好一会,“那就交给你。”
“至于太子的婚事,皇后若是有看上的姑娘,太子也同意,朕会下旨赐婚。”
说罢,带着人往凤仪宫外走,去前头上朝。
前脚皇帝走后,没多会,太子就领着人来。
只见太子那双暗沉沉的眼眸,添加几分清冷,蹙眉,“母后,不知宣儿臣过来何事?儿臣还得去上朝。”
皇后闻声冷笑一声,她一双眼睛定定地打量眼前的太子,“前些日子的刺杀,你不仅没引得景珩对你出手,更没有让他们损失惨重。”
“这些日子,你安分一些,不管如何,景珩是你的表弟,陛下那里,将他提拔起来,对你不是也有好处吗?”
实际上,皇后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可今日皇帝提及裴谨廷的生辰,以及提醒她往日总是把裴谨廷放在心上,如今却连生辰快到都忘记了。
这是在警告皇后,收敛一些。
也怪她,这些日子被气疯了。
原本早该筹备裴谨廷生辰宴的事了。
太子听皇后提及那场刺杀,原本暗沉的眼眸越发深沉,他没绕弯子,进而道,“母后。景珩真的是孤的表弟?不知情的人,若是看景珩同你在一处,说是母子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