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应是着了柳氏的道,被下了什么药,因而情绪失控……”苏蓁蓁解释道,“魏公子是为了阻拦他伤人……”
“难怪……”魏寒喃喃道,“我与他对战之时,便觉得他很不正常!他当时两眼通红,如疯似癫的,根本就识不得我了!”
“而且他力大无穷,我倒不知道,他平日里竟有这么大的气力!”
“还有,他好像也不知伤痛似的!明明被我的剑柄击打到,都流血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受半点影响!”
林清言听到这里,眉头微皱:“莫非,你兄长是中了迷心散不成?”
“迷心散?”苏蓁蓁心里一跳,“那是什么毒?”
林清言慢慢回道:“迷心散算不得毒药,它本身并没有什么毒性,就只会令人冲动亢奋,暂时失去自我意志,丧失一定的痛感,同时,力量还会增加一倍!”
“那过后呢?可会有什么后遗症?”苏蓁蓁追问。
“这要视每个人的身体而定!”林清言回,“一般情况下,只要药效过了,人也就恢复了,除了因为过度用力,而造成的身体疼痛外,倒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实际上,这迷心散是从一种被西南边境的土著,称为大力菇的菌菇之上提取而来的!”
“这种草菇味道鲜美,少量食用,能令人心情愉悦,所以,很容易让人上瘾!”
“上瘾?”魏寒微怔,“那岂不是跟阿芙蓉一样?”
“可以这么说吧!”林清言道,“不过,你兄长只服用一次,应该没什么大碍!”
“另外,因为它会令人短暂的失去自我意识,所以,对人的精神,也可能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会有什么影响?”苏蓁蓁心里又是一紧。
“会有一种……要怎么说呢?”林清言字斟句酌,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服用迷心散后,人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就拿你兄长来说吧,他是颤武之人,服用此药之后,可能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不管多强大的敌人,都可以将他碾碎在脚底!”
“但待药劲儿一过,由药带来的那种亢奋感消失后,他又会觉得格外沮丧,会陷入一种自我怀疑和一种莫名的绝望之中!”
“不过,也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正常人至多经过一夜,就会恢复如常了!”
“相比这种后遗症,我倒觉得,你们更应该注意的,是管制他,绝对不能再让他吸食第二次!”
“他既是被人下药,且已经达到不识人的程度,想来那剂量极大!”
“这样的话,他上瘾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更大!”
“那缓缓,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兄长吧!”魏寒关切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安……”
他的话音未落,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因着已入初冬,天气寒冷,天一黑,外头便见不到几个行人。
也因此,那急驰而至的马蹄声,更叫人心惊胆战!
苏蓁蓁愣怔了一下,心口噗噗的狂跳起来!
她飞快跑出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跟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是书山。
他一身的血,身上那棉袍都被浸透了。
看到苏蓁蓁,他“扑嗵”一声跪倒了。
“大……大小姐……”他拼命扒着自已的喉咙,急喘如牛,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兄长出事了?”苏蓁蓁头皮啪啪乱炸。
“自杀了……”书山嗷嗷哭起来,“大少爷自杀了……”
苏蓁蓁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怎么回事?说清楚!”林清言从里面跑出来。
“撞墙……”书山努力平复着自已的情绪,“他撞墙自杀!头撞了一个大洞……血……血……”
书山张开手,颤着双唇,指着自已身上,嘴巴张了又张,又呜呜哭出声来。
其实,也不用他再说了。
连厚厚的棉袄都湿透了。
可知苏长安撞成了什么模样!
“人呢?”林清言冷静问,“有没有送到这儿来?”
书山拼命点头:“来了!少奶奶让我先来报信,让大夫准备……”
林清言没再多问,转身回了医室。
苏蓁蓁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眼泪夺眶而出!
自杀了……
兄长居然,自杀了……
她绞尽脑汁,拼命想要改变他前世悲惨的生命轨迹。
结果,他竟比前世死得还要早。
还是,自已寻死的……
苏蓁蓁站在那里,感到一种毁天灭地般的绝望!
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只要她避开前世那些阴沟烂坑,必能护住至亲,平安喜乐过完这一生。
可现在看来,她真是太幼稚了!
苏蓁蓁站在那里,如坠冰窖之中,浑身急颤不已。
她简直快要站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缓缓……”身后忽然响起拖沓迟缓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她转过头,是魏寒。
“有姑姑在,没事的!”
他看着她,声音嘶哑,却有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蓁蓁不说话,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魏公子?”书山忽然大叫,“你……你活了?”
“我死过吗?”魏寒看着他。
书山“嗷”地一声又哭出来。
“大少爷,魏公子活了!他活了!你不用死啊!”
“书山,你在说什么?”魏寒皱着眉头,因为说话的力气大了些,带动胸部的伤口,他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又扯动了针口,立时痛得面色煞白。
“你还有功夫管他说什么?”苏蓁蓁忙扶住他,眼泪汪汪叫:“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跟着瞎忙什么啊?还不快点滚回去歇着!”
“是啊魏公子!”书山也过来扶住他,“您快回去躺好,小的慢慢跟您说便是了!”
两人将魏寒扶回到床上,书山这边抹着眼泪,道:“小的来回看了两次,你一直都没醒,心里着急!”
“待回府之后,夫人和少奶奶问起你的情形,我也不敢瞒着,就据实说了!”
“夫人听了,十分担心,哭着说要来看你,言语间,自然也少不得要怪怨少爷行事鲁莽!”
“谁曾想,我们私下里说的这些话,被少爷听到了……”
“他醒来后,情绪一直就比较低落,把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想见!”
“我们知道他受了刺激,心里难受,想自己待着,也就没敢上前劝,只在门外守着!”
“少奶奶还细心的将屋子里的剑啊刀啊什么的,全都收了起来!就是怕他再发脾气,伤到自己!”
“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撞墙了……”
书山说着又哭起来,“我听到里头咕咚咚的响,还以为少爷心里难受,又拿墙出气呢!”
“可等我往里头一瞧,他居然跑着往墙上撞,撞得一头一脸的血,也不肯停下来!”
“我们便扑上去拦着他,他便一直嚷嚷着,叫我们不要管他!”
“他说自己是废物,没用的废物,没人瞧得起他,活着也是拖累别人,不如死了算了,一死百了!”
苏蓁蓁听得心痛如绞,泪落如雨。
对于兄长,她此时又是心疼,又是失望!
“不过一个通房贱婢而已……”她忿声道,“怎的就让他生出那样该死的念头来?”
“他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他受了那样的屈辱,便算要死,也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完吧?”
“连累了别人,差点为他送了命,他是觉得,拿自己这条命来偿就够了吗?”
“他一百死了,可有想到,我们怎么办啊!”
“我们已然是心力交瘁了!他不能相帮,也便罢了,却又来了这么一出……”
苏蓁蓁越说越气,越哭,心里便愈是绝望。
她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和令人绝望的宿命感,紧紧的摄住了。
莫非,人的命运,是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吗?
人活这一生,就是顺着那早已定好的命运,狂奔而去。
不论如何挣扎,最终,却是殊途同归。
就好比苏长安,前世惨死,这一世,挣扎了,那恶运反而提前了。
又好比是她,虽然已经想尽了办法,避开魏寒。
可是,这一世,跟他的纠葛,却明显也是越来越深了……
“缓缓,人人都有脆弱的时候……”魏寒握紧她的手,“兄长只是一时想不开,你也不必太悲观!”
苏蓁蓁却不能不悲观。
林清言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医箱,从医室里走出来。
又是如同白日里迎接魏寒那样,上了马车,去迎苏长安。
好在,苏府离这里并不算远。
没走多久,便见苏府的马车疾奔而来。
掀开车帘,苏蓁蓁差点晕过去。
而车内的许氏,已然晕厥过去了。
苏长安的情形,实在太吓人!
他现在就是一个血人儿。
除了试图撞墙自杀外,他还摔碎了瓷杯,试图割腕,割喉,脖颈和手腕上,血如泉涌。
尹初月抱着他,此时也被染成了个血人儿。
她一手按着苏长安的脖颈,另一手捂着他的头,哭成个泪人儿。
许氏身边的大丫头青芫拿着一大块布,死死捂住苏长安的手腕。
陪旁赵妈妈此时正忙着掐许氏的人中。
马车里一片痛哭之声!
林清言头回遇到这样的情形,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身为一个出色的医者,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指挥着府内随行的护府兵等人,将苏长安抬下来。
手术室她先前已经准备好,抬进去之后,就可以马上缝补伤口。
苏蓁蓁此时也冷静下来,自然而然的充当了林清言的助手。
林清言察看了苏长安的几处伤口,心反倒放了下来。
苏长安看似血流得很多,但这几处伤口,都不算太严重。
他并不通医术,所以割腕和割喉,都没有割到要害。
相比之下,头部的伤更重一些,撞得血肉模糊的,想来,他是真心想撞死自己算了。
但万幸的是,书山他们发现的比较早,苏长安在药后体力虚乏,最终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一个时辰后,伤口基本都已经处理好了。
许氏得知儿子和女婿皆已脱险,对林清言自是感恩戴德,哭着要给林清言跪下,被林清言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