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京民风尚放开放,这种情形,若是解释清楚,也不会再有人拿这说事儿。、
可彼时的苏念锦,一上岸就扑进柳娇兰怀中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沈世安莫名其妙的,便成了那种见色起意,不顾伦理风化,冲动猴急的浪荡公子。
莫说是那满院宾客,就连自家父母看着他,都是满目惊疑。
那种情况下,沈世安还是很认真的解释事情的起因。
可惜,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大家只相信眼前看到的真实,根本就懒怠管那真实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形。
堂堂世子,被人这般看待,安平侯和夫人自然是面上无光。
后来苏明谨主动跟他们商量,要结成儿女亲家。
若这两人有婚约,那这番情形,便是两个有情人一时忘情胡闹,虽然也不怎么光彩,总强于现在这样的窘况。
当时那种情形下,为了两家孩子的脸面,安平侯夫妇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苏明谨便当庭宣布,说这对小儿女早已订婚,众人便一笑置之,这一场风波,因此得已平息。
其实事发过后,安平侯夫妇心里也是直犯嘀咕。
沈世安更是气愤异常,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但这种事发生,身为男方,无人作证,便等同于轻薄了人家女方,若是再不认下这门婚事,只怕会招致更多的风言风语。
安平侯夫妇一向最爱颜面,自然也不能让儿子陷于那种窘境之中。
他们当时也没的选择,要么让儿子背上这轻薄的污名,要么,就只能背上这桩婚事。
次日苏明谨带着女儿苏念锦亲自过府致谢,言语之间,颇是感激。
他们自知委屈了沈世安,因此说了不少好话,甚是恳切。
而苏念锦也是十分的招人怜爱,说自己身份低微,委屈了世子,又求安平侯且容忍这一阵,等这阵风波过后,若是仍觉不妥,亦可退婚云云。
安平侯夫妇俱是心软之人,见这丫头生得也不差,倒也配得起自家儿子。
而自家儿子惹了这污名,若是退了婚,将来那些古板讲究的世家,怕也会百般挑理,若想寻一门合心合意的婚事,也没有那般容易。
反复权衡之下,到底还是决定将错就错。
后来又发现,苏念锦这姑娘是个懂事的,特别会疼人,侯夫人生病,她衣不解带的伺候着,甚是体贴。
因为对她印象有所改观,所以这婚事也就仓促又意外的定下来了。
只是沈世安却一直不愿接受,硬着头皮跟苏念锦接触了两次,反而更讨厌她了。
如今想到这段有点不堪的过往,一家三口都觉唏嘘。
“父亲,母亲,有件事,孩儿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沈世安忿然道,“那位苏家的二小姐,自小是在海边长大的!”
“海边长大……怎么了?”侯夫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海边长大的孩子,自小便水性极佳,很少有不会水的……”安平侯愣怔着,半晌,忽地拧过头,直直的瞪着沈世安。
“父亲也想到了吧!”沈世安冷笑,“她水性绝佳,在海中尚能畅游,在自家荷塘中落水,却拼命向我求救……”
侯夫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失声叫:“如此说来,她……她是故意的!”
“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就是他们精心设计的阴谋!”沈世安笃定道,“苏念远故意将我诓去,四人同乘一条船,到中途他和别人却先行退场,到了湖心,再由苏念锦开始表演!”
“孩儿当时就觉得奇怪,那荷塘是一处人工湖,又不是水流湍急之处,她挣扎几下,怎么就至于被冲去了衣衫?那衣衫,根本就是她自己脱的!”
“她脱了衣,被我救下之后,便一直往我怀里钻,求我脱衣帮她遮掩!”
“然后苏念远无巧不巧的,就带人赶到了!”
“接下来我便有嘴也说不清了,父亲母亲,情急之中,又不得不给苏家交待,由得他们软硬兼施,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促成了这桩亲事!”
“天哪!天哪!”安平侯夫妇直听得两眼发直,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细思之下,当日之事,的确十分蹊跷。
如沈世安所说,那荷塘是一滩死水,毫无波澜,便算落水,再怎么挣扎,也不至于褪去衣裳。
而如果苏念锦真的会水的话,那这桩婚事,便是阴谋无疑了!
“安儿,你……可能确定,她会水?”安平侯郑重问。
“自然!”沈世安道,“这一年间,我时刻都在留意这些事,前日是遇到了苏念远的发小,听他跟人吹牛,我便上前套近乎,将他灌醉后,亲自问出来的!”
“那苏府的老太太,本就是一个渔家女,她的侄女,也就是现在的柳氏,是她的亲侄女!”
“当初这柳氏跟苏明谨暗结珠胎,苏太傅那时还未爬到如今这高位,柳氏一双儿女,全都养在乡下渔村里,到七八岁才接回来!”
“他们随着韩氏,惯常在河边行走,自是熟识水性的!”
“你这孩子……”安平侯叹口气,“看来你背后是调查了不少啊!”
“若不经调查,孩儿又怎能辨别是非?”沈世安道,“这棠京城人,对于苏家之事,众说纷纭,哪怕苏姑娘铁证如山,的确是受到了苏太傅柳氏及韩氏的迫害,可总还是有人,要拿着这伦理纲常之事来作文章,说她是恶女毒毒女!”
“他们却不知,那苏家老太太,才是真正的恶女呢!她年轻做下的事,那才真正叫人不齿!”
“她年轻时的事?”侯夫人愕然,“你连这也查出来了?”
“自然!”沈世安道,“孩儿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这样的人家结亲的!你们不知道,那苏家老太太,当年如何能从一个渔家女,摇身一变,成为那渔城县令的继室?”
安平侯夫妇看着他,齐声问:“如何?”
“苏家已故的老太爷,当年的那位县太爷,是韩氏的姑父!”沈世安回,“她姑母生病,她自请去照料,结果,照顾死了姑母,自已摇身一变,成了姑父的继室!”
“天哪,竟有这种事?”安平侯夫妇齐声惊叫。
“这件事,当年在那小渔城,可是轰动一时呢!”沈世安冷笑,“韩氏姑母未死,苏太傅便已经生出来了!人人都说,他姑母活生生是韩氏气死的!”
“这可真是……”安平侯夫妇听得脑中嗡嗡直响。
“有其母必有其子!”沈世安道,“这做娘的是个厚颜无耻的,这当儿子的耳濡目染,又能清白到哪里去?苏太傅当年那状元郎,做得也并不光明磊落!否则,与他这同窗的李华南和方文正,也不会逮着他死磕!”
“这样一个人,天生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为了让女儿攀上我们家,自然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而父亲母亲,你们自己也该清楚,你们一向是最好面子的,心肠又软,他这是算准了你们的弱点,设了圈套给我们钻呢!”
安平侯夫妇听到这里,也是怒气满腹。
他们初时听到儿子这么说,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可如今细思下来,却也觉得浑身冰凉。
苏太傅想结亲的想法,在那次荷池事件之前,便已经隐晦的表达过了。
只是,安平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人都说,婚姻讲究个门当户对。
就算苏念锦是嫡正室所出,要与安平侯府结亲,那也还是高攀了,只是如果是许氏所出,倒也能配得上。
可她是柳氏所出,这根本想都不用想了。
身份低贱倒也不说了,关键品行还差,做姑娘时便与苏明谨勾搭成奸,还是在人正室的眼皮子底下,这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遭人垢病的。
安平侯却没想到,这位苏太傅贼心不死,居然让女儿用了这么下作的手段,来算计他们,迫得他们不得已应下婚事。
“他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啊!”夫妇俩气得咬牙。
“你们可不就是傻子?”沈世安叹口气,“孩儿可是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们!你们只是不信!”
“该死的!”安平侯喃喃咒骂了一声,“我现在便去退婚!我再不要跟他讲什么颜面了!”
安平侯内心耻辱,回府之后,立时便找了那婚书出来,调转头再度奔向苏府后门。
安平侯到时,苏明谨也刚刚回府。
自从灵隐寺长明殿的事一出,他便被太子府的内卫薅了去,被太子好一通训斥。
没错,刺杀晋王妃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那些杀手,也是他找的。
不,确切的说,那些杀手,是他在太子的授意下,替他训练出来,并养在一处隐秘的地方,随时待命。
为了除掉晋王和晋王妃,这些人整日折腾着。
可人死了不少,晋王和晋王妃还是活蹦乱跳的。
考虑到刺杀晋王,难度实在太大,毕竟晋王本身就是武将,他们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晋王妃身上。
后来苏明谨无意中得到一则消息,知道晋王妃昨日会去长明殿添灯油。
于是他便发了狠,给那些杀手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干掉晋王妃,否则,提头来见。
为确保刺杀成功,他甚至提前给他们铺了路。
比如,买通寺中某些人,要他们限制香客去长明殿,务必让长明殿处于无人管制状态。
杀手们杀了那么久,还干不掉一个人,也是发了狠。
既然路都已经铺好了,他们索性便一股脑都跑过去了。
苏明谨原想着,这么多人,去杀一个人,那绝对是十拿九稳。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十拿九稳的事,居然还是失败了。
太子凌罡玉本来心情就不太好。
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上不了手,他就有点小上火了。
然后这几日,弹劾苏明谨的折子也越来越多,简直就如雪片一片飞起来,他自然也受到了拖累。
这边正烦躁着呢,忽然听到长明殿失手之事,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既然失手了,没杀成晋王妃,那么,那些杀手,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可有活口?又到底剩下了几个?剩下的人又在哪里?
可惜,这些消息,他一个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