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了,沦陷了,无法自拔。
慕远帆的脸却在听到她们的话之后阴沉得可怕,冲剪秋和红袖也挥挥手,慕远帆说:
“你们俩去院子外面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一直等她俩离开,慕远帆才拉了瑶华在凉亭中坐下。
瑶华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小声问: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慕远帆的眉头紧蹙,突然说:
“楚香迭并不是加害乐彤的凶手!”
瑶华颇为不满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先前我还觉得是你在袒护她,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也许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慕远帆定定地看着她,说:
“你也看出来了吗?”
瑶华点点头,唇角一挑,露出一个轻蔑而冷酷的笑容,
“今晚,我倒是要会会这个凶手!”
俩人各怀心思,在院子里坐了约摸半个时辰,瑶华突然喝道:“有了!”
慕远帆见她倏地一下站起来,满脸兴奋,便知道她的想法已经成熟了。
他熟知瑶华的性格,事情没有把握之前,她是不会将想法告诉任何人的。
索性也不问她,只说:
“那我们是先回王府别院,还是再进去和安池告个别?”
“当然得回去,不过回别院之前,我们得先和安池碰个头。”
说完,瑶华拉起慕远帆,大步流星地往屋子走去。
走入内室时,安池依然在床边半跪着,但乐彤的衣服已经穿上了。
她的脸和脖颈都被洗干净了,连被鲜血染红了的薄被都被安池丢在了地上。
乐彤的身上盖着安池的外衫,虽然人还没有醒过来,但她渐渐红润的脸庞和轻轻起伏的胸脯,都预示着她已经度过了难关。
走上前,在安池的肩膀上拍了拍,瑶华突然问:
“安池?我问你,你爱乐彤可是真心?”
安池僵硬地抬头看她,许久,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之前我也不能确定,只是一日见不到她便觉得挂念。几个时辰前,我决定问慕远帆讨了乐彤去,也只当自己是做了件善事,被他一个软钉子碰回来,当时也知道可能性不大,所以便想到了放弃。可是刚才乐彤中毒昏迷,我才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从第一次看见她这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时起,我心中便只有她了……”
“心中只有她了?以前这话你可是同样对阿帆说过,怎么?这么快你便忘了?”
瑶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话语间竟都是挑衅的意味儿。
安池被她说得语塞,面红耳赤地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一向随遇而安的安池大王子能出现这样的状态,可见,乐彤已经令他方寸大乱了。
慕远帆见瑶华咄咄逼人,不由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劝阻她道:
“瑶儿,你又何苦要揭开他的伤疤?安池对乐彤的心意咱们都看在眼里的。”
瑶华义正言辞地说:
“我是看在了眼里,可是安池以前喜欢的人是你,还曾告诉我此生非你不会再将心许给别人。你想想,他喜欢的是男人,要是对乐彤仅仅是一时兴起,以后万一再冒出来个美貌少年,他又变心了不再爱乐彤了该怎么办?与其到那时候让他来伤害乐彤,还不如现在就把他们拆散了好。”
安池的脸都憋成了酱紫色,听见瑶华这般说,顿时怒道:
“我虽然确实喜欢过慕远帆,但也并非寡义廉耻之人,你侮辱我倒也罢了,侮辱慕远帆和乐彤可是想和我绝交为敌么?”
瑶华皱皱眉,看来她的话确实重了些,不过她必须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以后乐彤吃亏。
“好,既然你都承认了,那我问你,你心中有了阿帆,又如何能再装得下一个乐彤呢?”
安池并没有被她这番话镇住,苦苦一笑,将忧伤的视线投在乐彤身上。
“我知道解释了你们也不会相信,但你确实冤枉我了。以前我心中的确只有慕远帆一个人,但感情的事,需要两情相悦方能天长地久。慕远帆心中没我,我即便再喜欢他又有何用?其实,上次来吊唁,我便将事实看得一清二楚了,只是当时心存不甘,还想做最后的努力。许是造化弄人,让我遇到了乐彤,或许在你们眼睛里,她是肮脏不堪的,但在我心中,她却是世上最纯洁美丽的姑娘。我不能保证自己能让乐彤不卷入宫斗是非中去,因为我无法置北玄国的黎民百姓于不顾,但我可以承诺,此生,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可能照顾乐彤,让她远离是非争斗,好好地活着。”
安池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后说:
“乐彤生,安池生,乐彤死,则安池死!”
瑶华和慕远帆同时心头一震,安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样的毒誓,这样的诺言,连慕远帆都做不到,安池就这么说出来了。
旁人随便发个誓言瑶华或许不信,可是安池,她信。
其实安池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在旁人眼睛里,他一直是个弱者。
就连慕远帆对他,也是虚情假意,为了让他助他强国,慕远帆不惜刻意讨好他。
事实上,安池很厌倦这个套在脖子上的大太子光环,他需要朋友,真正能抛开他大王子身份的朋友。
慕远帆当然不能算这样的朋友,就连瑶华也只能算半个。
安池的心门其实从未像任何人打开过,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自卑来,他用高傲和淡漠掩饰住了自己所有的不自信,将自己武装得毫无弱点。
但在内心深处,安池渴望温情,无比渴望。
除去瑶华和慕远帆外,安池再没有一个朋友。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生活就像是在演戏,他觉得孤独,非常孤独。
本来安池以为他会顶着太子的桂冠,带着高傲的假面具活一辈子。
以为他的自卑永远会被压抑在内心最深处,不让人解读。
他没想到会遇到乐彤,乐彤和瑶华、慕远帆完全不一样,她比他还要弱小,甚至不如一个奴才,就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这样的乐彤,突然就激发了安池的保护欲望。
安池自己都没发现他想保护这个可怜的弱者,让他变成她强大的后盾。
也没有想到这个弱小可怜的女子会在他的心中扎根盘踞,直到他的心彻底沦陷。
乐彤拒绝任何人的亲近,唯独不拒绝他。
每次他去看乐彤,都能从乐彤晶亮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信任。
这种信任是不带任何修饰的,完全是一种本能。
安池不知道乐彤对他的这种本能的信任来源于什么,但内心却在这种信任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照顾乐彤的时间长了,乐彤对他的依赖也逐渐加深。
即便那时候的乐彤还处于疯癫状态,安池也能从她眼睛里读到喜欢。
这种喜欢单纯得就像婴儿看见了母亲,让安池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全身心地拥有。
那双晶亮的眸子,和记忆中母亲的眸子发生重合,在安池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彻底冲开了他感情的防线。
应该说爱上乐彤,是安池自己都始料不及的。
他爱了,沦陷了,无法自拔。
曾经以为自己只喜欢男人的安池,终于知道,原来,他也是可以全身心地去看一个女子的。
所以发这个毒誓时,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压力,还觉得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感觉到空气有些压抑,慕远帆清清嗓子,握住瑶华的手,
“瑶儿,既然安池心意已决,我们便放了乐彤,让她随着安池去吧,我想,就算安池给不了她名分,她也会心甘情愿随他去的,爱过了,此生便无怨无悔。”
“说得好!”
瑶华拍了拍手掌,突然当胸给了安池一拳,狡黠地笑道:
“别忘了你今日在这里说过的话,此生,你若是负了乐彤,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安池惊喜道:
“瑶儿?你可是同意我带乐彤回去了?”
瑶华呵呵笑道:
“同意,当然同意,这本来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不过,你不能就这样把乐彤带走,你必须先回北玄国禀明老国君,然后明媒正娶,将乐彤娶回北玄国去。”
安池和慕远帆同时怔住了,瑶华看见,喜悦和血色同时消失在安池的脸上。
“瑶儿,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安池做不到的,你不要为难他。”
慕远帆回过神来,想要阻止瑶华。
安池却突然说: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答应了!”
在这一刻,瑶华听见安池紧握的双拳发出喀拉拉的响声。
瑶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在床边坐下,将乐彤的手郑重地递到安池手中,
瑶华殷切地看着安池,
“你既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也自当效犬马之劳。我和阿帆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的。”
见慕远帆和安池都不知所云地看着她,瑶华瞪了他俩一眼,
“你们男人遇到感情的事情,难道就只会说要和不要么?就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能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
慕远帆猛地想起刚才在门外,瑶华所的那些话,眼睛一下子亮了,
“瑶儿?难道你是说?”
瑶华知道他已经会意,轻轻地点点头,满意地笑了。
慕远帆喜上眉梢,笑道: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即刻便命人放出消息,摄政王的侍妾乐彤夫人因中情蛊之毒不治身亡,明日一早出殡,以侧王妃之礼入葬……”
瑶华接着他的话说:
“你不用参加葬礼,明日早朝,诸位臣工定会劝导你,要你节哀顺变,你演完苦情戏之后便告诉群臣,七公主在去北玄国和亲时,曾遇匪人围困,幸而得到一奇女子相助,俩人义结金兰,昨日七公主与这名奇女子偶遇,但因王府出事,公主昨夜和恩人一起留宿王府,今日一同回宫,顺变和诸位臣工们议一下,就说七公主要封她为忠勇公主,邀其同住在颐华宫内相伴,其礼遇与皇族相同,死后入葬皇陵。安池?你以为如何?”
安池冷冷地看着她,像是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瑶华愁眉苦脸地斜睨慕远帆一眼,笑道: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最傻,我看,男人也差不多,这厮居然已经傻到我们正在帮他顺利迎娶乐彤都听不明白,还当什么大王子,我看,直接留在这府里做一名小厮倒也罢了。“
听她这么说安池才恍然大悟,当即起身给瑶华和慕远帆行了个礼大礼。
瑶华和慕远帆也不推辞,等安池行完礼,瑶华才将刚才在院子里的怀疑告诉了安池。
安池先前被乐彤中毒的事情弄懵了,哪有心思去查究竟是何人下毒,
现在经瑶华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惊呼道:
“难道会是她?”
“看来我们三人心中都有答案了,但不知我们怀疑的可是同一个人?”
慕远帆拍着安池的肩膀,目光愈发冷峻起来。
瑶华冷哼一声,道:
“那有何难?咱们三人同时将此人的名字写在掌心中,无须说出来,只要摊开掌心,便可真相大白。”
慕远帆和安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三人便提笔在掌心中写下来,少顷,摊开掌心,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三人写的居然是同一个名字。
慕远帆冷笑道:
“我一直以为她伪装得很好,所以从未拆穿她,可是她居然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瑶华将目光投向安池,安池的面色铁青,狭长的眼眸中全是杀气。
入夜之后,瑶华携剪秋和红袖回别院歇息。
慕远帆和安池也携手一同去休息,只在乐彤的院子里留下一个老仆人。
院子里停放着一口红木棺材,乐彤的尸首便安放在棺材内。
出殡前方可盖棺,所以棺盖只盖到乐彤的腹部,她恬静安详的脸便呈现在月光之下,像是睡着了一般。
老仆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棺材前,昏昏欲睡。
猛一惊醒,便会在快要熄灭的火盆中放一叠纸钱。用拂尘扫扫棺盖,低声呢喃几句。<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