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性失忆
说完后,不再理睬瑶华,径自坐在锦凳前专心致志地给乐彤把起脉来。
瑶华讨了个没趣,狠狠地瞪了安池一眼。
安池幸灾乐祸地冲她笑笑,一双美目很快又移到乐彤身上去了。
妙手先生替乐彤把了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来,是一套银光闪闪的小针。
妙手先生信手取下一枚,用手指捻着,很快在乐彤头脸上的几处大穴施针。
须臾片刻,乐彤轻轻吐出一口气,竟醒转过来。
瑶华和安池的眼睛同时亮起来,瑶华已经扑上前握住了乐彤的手。
颤抖着声音,问:
“乐彤?你醒了吗?你可还认得我?”
安池压抑着情绪,也走上前几步,殷切地看着乐彤。
乐彤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看见瑶华和安池,眸子闪了一下,便黯然下去。
很快,她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又昏死过去。
瑶华忙大叫:
“妙手先生,快,乐彤又昏死过去了……”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妙手先生不悦的目光投来。
“她患失心症太久,刚醒过来神智自然不太清楚。”
好犀利的眼神,瑶华心中一颤,竟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后半句话,噤声了。
妙手先生不再说话,看了看瑶华,又看了看安池,这才信步走向八仙桌。
桌上早已摆好了纸墨,妙手先生提笔便写。
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写好了药方,要安池命人照方子一一抓药,每日按时服药。
吩咐完,向瑶华和安池双手抱拳鞠了一躬,道:
“老夫已完成使命,告辞了。”
饶是安池修养再好,也被这怪老头儿搞懵了,不由惊呼道:
“先生可是要离开朱阙国么?”
“正是!”
“可是……”
“可是乐彤都还没有醒过来呢!”
瑶华急急忙忙地打断安池,她顾不了什么破神医的面子和里子了,这老头儿要是不识相,她就是把他的手脚都绑起来,也不能让他离开宁王府。
哪知妙手先生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道:
“公主是怀疑老夫的能力么?老夫已经说过了,乐彤姑娘已经醒了,没有大碍了,难道公主和大王子还是想要囚禁老夫么?”
安池愣了愣,赶紧将瑶华拖到身后,蹙眉道:
“先生莫要生气,我和瑶儿都不是修医道之人,看不出来乐彤姑娘到底怎么样了,先生可否直言相告?”
妙手先生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看了看瑶华说:
“七公主为姐妹担心,其心老夫钦佩。但根据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乐彤姑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大王子和公主若是还不放心,只管按照老夫开的方子给她服药,不出半月,她便完全没事了。老夫已不辱使命,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瑶华依然半信半疑,
“我刚才看她看我的眼神却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她会不会醒来之后得上失忆症?”
“失忆症?”
妙手先生愣怔片刻,似乎很好奇瑶华所说的失忆症是什么东西。
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单是从字面上便猜出了大概,
“七公主是怕她醒过来之后还是不认识你对么?这个老夫就不敢保证了,老夫能保证的只是她不会因身体原因造成记忆丧失,但她要是刻意忘掉,老夫就没办法了。”
瑶华惊问道:
“刻意忘掉?先生是说她有可能选择性地忘记我们么?”
其实对于瑶华嘴里的这些新名词,妙手先生是闻所未闻,但他愣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将瑶华所指猜了出来。
看了看床上陷入沉睡的乐彤,妙手先生淡淡地说:
“公主想要的神医恐怕只有天上才有,老夫只是个游方郎中,能医治的只是身体上的病痛而已,至于心里的病痛,还需心药来医。公主和大王子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老夫指的是什么。”
说完,妙手先生再不纠缠,看都不看安池奉上的财物,一阵风般离开了宁王府,自此,再也不曾出现。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妙手先生已经离开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朱阙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慕远帆忙得焦头烂额,瑶华为了稳定后宫,便提出回宫。
慕远帆原本想让她继续在宁王府里休养,但见乐彤已经醒了,安池和兰亭等人整天忙着照顾乐彤,没有时间陪伴瑶华。
再加上瑶华不在身边,他心里不踏实,便允了瑶华的要求,又将她接回了颐华宫。
宁王府便冷清下来,每日里只有安池会到王府别院小坐一会儿。
当然,他日日都要去看望乐彤。
慕远帆和瑶华都不在宁王府,乐彤那里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除了安池每天都会去看望乐彤外,兰亭等人也常常去。
只是乐彤醒来之后,除了安池便不愿和其他人亲近。
兰亭、子瑶她们去了几次,见乐彤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便也去的渐渐少了。
只有安池,每天依然按时准点地去乐彤那里报到。
慕远帆起先隔三差五会回宁王府住一日,探知一下乐彤的消息。
但见瑶华独自住在宫里,颇为不放心,索性对外声称住在御书房处理公事,夜夜都留宿在颐华宫内陪伴瑶华,每日只让福禄回宁王府探得消息前来禀告。
乐彤的伤势一天天好转,瑶华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性情竟也愈发温柔如水。
这段时间,为了平息小皇帝、长公主及一干公主王子们仙逝的动荡,慕远帆和瑶华都在暗自使力。
虽然俩人的观点偶尔会出现不一致的地方,最终都能达成共识,并未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这并不代表他俩之间就风平浪静,安池的到来无疑给慕远帆造成了重压。
安池随性淡泊地狱瑶华亲近,加上瑶华曾远嫁北玄国和亲一年的旧事,宫里宫外便有了不少流言。
瑶华久居深宫,虽然有红袖在身边做眼线,但红袖到底沉稳些,也识得大体,不该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向瑶华透露过。
红袖本本分分、小心谨慎地侍奉着瑶华,却引来了剪秋的妒忌。
剪秋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身子好了七七八八,早就耐不住继续在偏殿里躺着的日子,天天嚷嚷着要来伺候瑶华。
瑶华拗不过她,便允了。
慕远帆虽然觉得剪秋没有红袖那么稳重,但先入为主,更何况瑶华对红袖始终心怀芥蒂,便也同意了。
剪秋一来,红袖的位置便有些尴尬。
按照道理说,七公主现在是唯一的皇室血统,高贵无比,身边甭管有多少个大宫女都属正常。
但瑶华平时性子冷淡,不太轻易与人亲近。虽然对太监宫女们从未表现过恃强凌弱的样子,大部分人还是惧怕她的。
剪秋和别人不一样,她曾随瑶华远嫁北玄国,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对瑶华不但不惧怕,反正视若神明。
剪秋中刀后原本慕远帆只是派红袖暂时来服侍瑶华的,现在身子好了大半,公主却没有撵走红袖的意思。看上去还有很多事情公主都会避开她专门交代红袖。
剪秋心里便有些委屈,宫里的奴才们本来活得就不容易,如果能得到主子的喜欢,那就等于一飞冲天了。
她倒不是那样的势利小人,但宫里依然疯传七公主有了红袖,就不宠爱她的流言,这让剪秋很是吃味儿。
她敬公主是真心诚意的,红袖算老几?
当初她可是对着公主出生入死,亲眼见证了公主在和亲路上的种种艰难,也相伴扶持公主走过了在北玄国孤苦无依的日子。
与其说公主是她的主子,还不如说是她的亲人。
可是谦秋的死亡对七公主的打击很大,她暂且收起了继续在宫里网织眼线收买人心的行动,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
相比之下,剪秋不在的这段日子,公主算是和红袖相处的时间最长,所以在剪秋的眼睛里,公主对红袖也比对她亲近。
一连两日,剪秋都刻意排挤红袖,尽最大努力地在瑶华面前表现自己。
红袖虽说是慕远帆身边的老人,但伺候公主的时间不长,吃了些哑巴亏,也只能悻悻作罢。
剪秋的这点小心思岂能瞒过瑶华的眼睛,她自是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不点破罢了。
瑶华知道,手下的奴才太团结了并不是件好事,只要她们都对自己忠心,她们之间是否有矛盾,她不会在意的。
相反,像以前谦秋活着的时候和红袖走得太近,瑶华反倒总是觉得心里不安。
她还和往常一样,面对剪秋的咄咄逼人和红袖的委曲求全并不吱声,由着她们自己处理。
瑶华有她自己的想法,若是剪秋不知轻重,太过于持宠而骄,留下来也是个祸害,这段日子刚好考验她一下。
同样,红袖是慕远帆身边的人,如果连剪秋这样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那她在慕远帆身边这么多年也就白混了。
红袖既然这样得慕远帆的赏识,自有她的过人之处,瑶华也想通过这件事,将红袖的老底挖出来。
大家各怀心思,便多出不少事端,事情首先因剪秋而起。
宫里已经流传瑶华和安池的绯闻有段日子了,但因其他宫里的奴才惧怕瑶华的淫|威,颐华宫的奴才们在红袖的调教下都很规矩,瑶华居然对此一点儿也不知道。
剪秋伤势没好之前,也没有听见这些流言蜚语。
可是她重新在瑶华身边伺候,进出入颐华宫的次数渐渐增多,便听见了些不好的流言。
剪秋本来也不是喜欢是非生事的人,但因红袖的缘故,便多长了个心眼儿。
她这日无意中听见两个太监议论瑶华、安池和慕远帆三人之间的关系,心中大怒,回到颐华宫的时候脸色便不太好看。
瑶华正坐在窗前看书,见她回来,阴沉的脸上强挤出几分不自然的笑容,便问道:
“谁惹你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剪秋本来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公主几句,偏偏在一旁给瑶华削水果的红袖打趣她道:
“还能有谁惹她?她这段日子除了吃睡什么都不做,养懒了,现在只是出去跑跑腿,就觉得辛苦了不是?”
这本来是个很平常的玩笑,谁也不应该在意的。
偏偏今日剪秋心情不好,这番玩笑话听在她耳朵里就成了讥讽,反唇相讥道:
“我自是懒惰,但红袖姐姐也不见得勤快,整天在公主身边,都没有把那些嚼舌根子烂肠子的奴才们揪出来让公主处置,白白在外面玷污了我们家公主的名声。”
这话一说出口红袖的脸色就变了,不安地看向瑶华。
剪秋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瑶华听剪秋的话里有话,不由地放下书,皱眉问:
“你说的是什么?谁又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子了?难道不怕我割了他们的舌头吗?”
瑶华这话本来也是敷衍剪秋的,因知道剪秋最近为了红袖的事情心情不悦,所以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忧心忡忡的红袖和提心吊胆的剪秋竟同时跪下了。
“奴婢该死,没有及时向公主禀告,还请公主责罚。”
难得她俩人如此心齐,瑶华一时玩性大发,故意板下脸来,问: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倒是好好给本宫说说,要是敢撒谎,本宫立刻先割了你们的舌头。”
剪秋看看红袖,终于在瑶华严厉的目光下开口了,
“公主不要理那些人,他们只会胡说八道败坏公主的名声,其实谁都知道公主和王爷心心相印,一个区区北玄国大王子又怎么能离间得了你们的关系。”
瑶华原本隐在眼底的笑容散去了,这是什么话?
“剪秋你把话给本宫说明白点,你都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红袖一个劲儿地冲剪秋使眼色,但剪秋还是咬了咬牙,说:
“奴婢知道他们都在瞒着公主,但奴婢就是不愿意看见公主被别人嚼舌根子。今儿个奴婢去御膳房取食材,竟听见两个小太监说王爷当初要借兵攻打东苍国,就将公主送给了北玄国大太子。好不容易把公主迎回来,这次王爷为了向北玄国借麦种,故技重施,又使美人计让公主在宁王府别院里和安池大王子幽会,说公主其实就是王爷手里的清倌儿,把皇家颜面都给丢尽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