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练出一身本领就不能死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在外面也活不了多久,别人耍个花样你就完了,这几日不说了,等方便了练完武就出去逛,要不跟着那秀才见见世面,多走多看也是练!”袁标在身后念叨说道。
听到袁标的说法,周青云撇撇嘴,朱达连忙答应下来,老人的这个做法他很认可,对自己能学到真才实学的信心有大了许多。
说是“自由活动”,实际上不自由,眼下秦秀才是他们两个的父辈,练武完毕后要去他那边询问接下来做什么,这个礼数必须要有的,朱达当然明白这个,只是他带着周青云才进了秦家院子,还没朝着内院走,就被一名仆役拦住,笑着说老爷在前院见客,除了客厅书房不能进,其他处所你们先随便走走。
朱达和周青云没有闲逛的兴趣,都是回到住处休息,他们前脚进了屋子,后脚秦琴就跟了进来,女孩从前在外面乱跑乱疯,这几天也被圈在家里无趣无聊,来了朱达和周青云两位同伴,又不能打搅他们练武,现在正好得空直接窜过来了。
要说一起玩什么捉迷藏之类,朱达和周青云都没有兴趣,可不玩点什么又打不了,朱达只好挠破头的讲故事,他回忆了下自己看过和听过的,开始讲西游记,其实井口有蜜糖这种朱达也能讲,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说那么新奇,朱达知道身上的疑点已经很多,没必要为了一时的炫耀招惹无尽的麻烦。
但朱达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文化的匮乏,他早就觉得无趣的西游故事,却让周青云和秦琴听得聚精会神,双眼光。
尽管小说兴盛于这个时代,可说到底写书看书都要识字认字,在这个时代,能读书认字已经是少数人,只不过历史是由读书认字的人书写,后世看起来才误以为这时代文化兴盛,绝大多数不识字的人是不会出现在史书上的,会被人忽视然后忘却。
朱达才讲了个开头,却听到窗外有谈话声传进来,是秦秀才和另一人正在向外走,那人说了两句后朱达就听了出来,却是那位盐栈护卫头领许三哥。
“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从前大伙一身本领却不知道怎么用,有了秦先生的计策,咱们才敞亮了,这次打的痛快啊!”
“许三哥太客气了,学生我再怎么算计,也要依靠许三哥和兄弟们真刀真枪的拼杀,你们才是真正有功,受伤的弟兄都送到郑家集来养,一切也都方便些,犒赏这里下去。”
“先生你才是客气,得了,老许我不和你争这个,左卫管事的指挥已经和大哥约了日子谈,等谈定了之后,大哥会赶过来一次,和先生详谈,大哥还说这次去谈都按照先生定下来的办.....”
“不是学生定下来的,是杨兄定的,学生只不过跟着参谋一二。”
朱达停了故事,没理会周青云和秦琴的催促,坐在屋里细听外面的谈话,秦川和许三哥的闲聊客套中,能听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秦先生,现在骑马护卫还不能回来,大哥也得防着左卫那伙人,老刘他们坏规矩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从今日开始,在郑家集方圆十里之内秦先生不用担心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总在家里憋着。”
“老郑那边表态了?”
“没错,这老鬼不见兔子不撒鹰,告诉他大胜的消息后,他才愿意做担保,当时说得那个义气,就好像五天前没耍赖一样。”
“他应该在昨天就知道了,等着咱们上门去求,这样还能落一份人情下来。”
“老刘”应该是大同左卫的管事指挥,“杨兄”应该是私盐组织的领了,这“老郑”是谁,卫所和盐栈为了争夺私盐暴利的争斗,居然牵扯这么多方面。
朱达正想着,外面那许三哥沉默片刻,声音里却带着些恼怒,准确描述是恼羞成怒:“这老鬼真是奸猾......”
“他要没这么多心思,也不会在这边三十年不倒了,许三哥不必生气,老郑既然肯做担保,那就是做了选择,不会再有什么岔子了。”秦秀才的回答倒是心平气和。
声音渐渐朝着院门那边去了,还能听到许三哥吩咐“把门户看好了,把先生也护好了”的话。
院子才安静下来,秦琴就催着朱达讲故事,什么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还现了瀑布后面有桌椅家具的山洞,让女孩听得如醉如痴,很想知道下文,可不巧的是,秦秀才送走了客人,在院子里招呼朱达过去,喊了两声之后才带上周青云的名字。
朱达能感觉出来,在秦秀才心里,周青云并不重要,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个“添头”,当然,周青云自己意识不到,秦川礼数上也做得足够,只是开始时细节顾不到,等日子久了,朱达相信任何人都看不出什么不对。
先冲出去的是秦琴,女童跑到父亲跟前说朱达讲的故事好听,恳求父亲让朱达继续讲。
秦秀才笑着安慰几句,带着朱达和周青云去了书房,看秦琴满脸不情愿的表情,应该是要求被拒绝了。
进了书房之后,秦秀才坐下舒了口气,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放松,这几天笑容下隐藏的紧张也消失不见。
“你们别觉得袁师傅古怪,他可是一身本领,能把这位请过来全靠杨家的渊源,你们要好好学才行。”
朱达倒没觉得袁标的言行有什么古怪,反倒很认可,不过在这个时代老人应该是个异类,所以秦秀才会事先提醒下。
在这样长辈告诫教育晚辈的场合,朱达也不会去分辨,说自己和周青云没有觉得怪,一直用心学什么的,只是答应下来。
对朱达和周青云的态度秦川很满意,笑着继续说道:“在咱们大同地方上,会武的人多,经历过沙场的人多,可能上阵杀敌又能市井私斗,又能教人强身练武的却不多,袁师傅则是难得的样样精通,你们好好学大有好处。”
即便没有相关常识,朱达也知道战场上的厮杀和江湖上的争斗不一样,也知道自己会武和善于教授旁人也不一样,能跟这样的人学当然是幸运的,不过朱达也能想到请到这样的人不容易,秦秀才还动用了盐栈的力量。
“你......你们既然决定学武,那就不能懈怠,一定要勤学苦练,我听多人说过,练武要是懈怠偷懒,等将来对敌的时候就有死伤的风险,想想是辛苦流汗难受,还是死伤难受......”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秀才却是失笑,摇头摆手说道:“从前坐馆养成了教训人的习惯,你们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了,不过想要成就,也不能总窝在宅院里苦练,也要长见识多经历,从今日起就是方便了,每天练武之后,我领着你们到处看看,或者帮我做些事。”
“坐馆”这个词让朱达一时没绷住,脸上浮现笑意,秦秀才注意到这个表情,眉头皱了下问道:“有什么好笑吗?”
“今日里袁师傅也和义父说了一样的话,想到这个,我才忍不住笑。”朱达连忙回答说道,他当然不会说这“坐馆”当年是帮派头领的意思,这个时代的“坐馆”是说去私塾当老师。
听到这回答,秦秀才没什么怀疑,只是感慨说道:“文武之道都是相合的,袁师傅能有这个见地,倒是让人想不到,你们更要认真用心的去学,不要辜负此等良师益友。”
说完这句,秦秀才起身向外走去,朱达和周青云连忙跟上,秦琴看着讲故事暂时没希望,赌气跑到其他屋子。
秦秀才来到院中没有外出,反倒顺着侧门去了隔壁盐栈的院子,到那边之后现袁标已经离开了。
“这边还是局促了些,明后日就去专门的校场练武。”秦秀才边走边说道,和上午过来练武时不同,这次秦秀才过来后,一名身穿长衫的中年人从前屋后门快步迎了出来。
这中年人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很富态,但不协调的是看不出太多养尊处优的样子,反倒显得经历过风霜困苦,这中年人走到跟前后就躬身拱手,见礼说道:“午时二老爷来,小的因为吩咐没出来见礼,怠慢勿怪。”
“老丁你就是想得多,是我吩咐的,我又怎么会怪你。”秦秀才打趣了一句,然后抬手介绍说道:“朱达,这是咱们分号的掌柜丁宝同,做生意管账可是一把好手,老丁,这是我的义子朱达,这是他的兄弟周青云。”
听到秦川的介绍引荐,丁掌柜愣了下,因为言语里对朱达的态度可不是义子,而是朋友兄弟这种,还是极为亲近的那类。
“见过公子,见过周朋友。”丁掌柜的态度可以说是毕恭毕敬,只是这郑重让朱达愣了下,让秦秀才又是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