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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魏后院狼烟再起之激怒莽夫

百年繁复 草海之文 4072 2022-11-08 01:50

  宇文泰毒死孝武帝元修的消息传出,四方震怒。别的将军考虑再三,还能勉强忍受。毕竟忠臣不是那么好当的,既然宇文泰连皇帝都敢弄死,在他心目中哪个又不是一滩臭狗屎,在当忠臣之前得考虑考虑后果吧,所以尽都选择了沉默。偏偏就有人是另类,在一片万马齐喑中,唯有渭州(今甘肃陇西东南)刺史可朱浑道元不能容忍宇文泰的无礼,决心起兵反宇文黑獭。他就不相信仅凭宇文黑獭的一己之力,能把整个西魏黑了天。

  可朱浑道元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在他的手中控制着一手好牌——渭州是西北重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部与柔然接壤,北部与灵州(今宁夏灵武)相连,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是西魏直下关中的最后一座堡垒。

  可朱浑道元是个纯种的鲜卑人,在当时大鲜卑主义抬头,鲜卑人都自视为“天之骄子”,除了视汉族人为兄弟,并没把其他少数民族放在眼里。在鲜卑人的眼里,他们认为宇文泰就是个“胡非胡,汉非汉”的混血儿,觉得他就是个“飞花受粉”的异类,可朱浑道元对此人是暗暗的瞧不起的,把他视为刘邦一类的二流子人物,其实就是个臭狗屎做鞭——文(闻)也文(闻)不得,武(舞)也武(舞)不得的家伙。不就是因为运气好才当上的丞相吗,皇帝来投靠你,小子居然对皇帝下黑手。须知,皇帝有难,匹夫有责,何况可朱浑家族是多年的名门战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反了!

  北魏遵洛阳为正朔,而宇文泰却一直是个游离于洛阳政治圈外的边缘人。古时“洛、貉”同音,宇文泰因而被有眼光的政治家讥讽为“胡非胡,貉非貉”的野心家。在宇文泰毒杀孝武帝元修之前,曾经有谶语说:“狐非狐,貉非貉,焦梨狗子咬断索”。这“焦梨狗子”是俗称,指的是黑獭,即宇文泰;黑獭咬断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这“索”是指“索发”,就是拓跋,即正朔的大魏皇族。

  可朱浑道元对黑獭咬“索发”大为不满。况且,宇文泰和可朱浑早就有过兵戎相见的历史。

  前年,宇文泰在征讨侯莫陈悦的战斗中,曾经搂草打兔子的顺便攻击过可朱浑。此举,因为道元和侯莫陈悦关系密切,宇文泰担心自己在征战侯莫陈悦时,道元会在背后动刀子,就派部队把渭州城包围了个水泄不通,想一口啃下这块硬骨头。

  道元勇猛顽强,又凭着和士兵的关系良好,凭着守城的铜墙铁壁,更凭着城里的粮草丰厚,更兼能攻善守,远道而来的宇文泰部队久攻不克,拉锯战似的打了一个月,眼看部队的粮食吃完了,每晚都有私自潜逃的士兵,弄得宇文泰十分狼狈。好在老天看顾,就在宇文泰进退两难的时候,传来了侯莫陈悦兵败自杀的消息,宇文泰终于轻松了一口气。

  而宇文泰担心此时撤兵,会遭到道元部队的尾随追杀,此时疲乏之师,要再与道元的部队打仗,后果不堪设想。就征求于谨的意见。于谨早就晓得道元的为人,就说:“可朱浑是个顺毛毛,服软不服硬的家伙,明公与他无冤无仇,都因为侯莫陈悦的关系才与可朱浑道元兵戎相见。而今悦凶已死,道元必不会再为其恪守道义,惹明公以诚相待,说几句好话哄他,给他个台阶下,与其结为异姓兄弟,必然化干戈为玉帛。”

  这确实是双方都需要的台阶。宇文泰听从于谨的建议,就派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提着脑袋进城去见那个莽夫。也不知于谨向道元灌了什么迷魂汤,莽夫果然乖乖的同意讲和,双方订立城下之盟。并以此休战,结成异姓兄弟。

  在双方的结拜仪式上,宇文泰尽情地表演了一番。他的迷魂汤自然就不如于谨的香气四溢。黑獭本来就是个“口中蜜蜜甜,心里锯锯镰”的家伙,假模假样地焚香祈祷,信誓旦旦地向可朱浑道元表示要“富贵与共”,其实对这个莽夫并不信任。也是当时的环境使然,尽管宇文泰对可朱浑道元恨得咬牙切齿,还是不得不“任命”道元为渭州刺史,反正又不需要宇文泰另铸官印,他乐得捡乖面子。此时不为,到时候再来收拾这莽夫。

  此时,果然如于谨所说的那样,道元听说毛根朋友侯莫陈悦已经自杀身亡,也难得再为朋友恪守道义,勉为其难地在停战协议书上签了字,走过场似的完成了结拜仪式。后来,听说孝武帝西上长安,投靠了宇文泰,而可朱浑道元是大魏的忠臣,自然也就承认了宇文泰忝居大丞相的既成事实。

  本以为二人从此相安无事,没想到皇帝驾幸长安不久,宇文泰竟然做出了弑君的罪逆之举。

  可朱浑道元本来是怀朔人,从小和高欢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道元出任渭州刺史,他的父母家人都还留在邺城,高欢经常上门去看望老邻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并不因为道元依附宇文泰就对其横眉怒目,照样是以侄儿的身份对待两个老人,这一来让道元一家很受感动。

  那时,因孝武帝坐镇长安,道元自然不会舍渭州而依附高欢。这时,听暗探报告了宇文泰弑杀孝武帝始末,宇文泰不臣之心暴露。道元勃然大怒,召集渭州各部门官员开会,应对事变。

  会上,可朱浑道元严肃地对众将领说:“我之所以离家背母而留居渭州,都因为高欢有逐君之罪,宇文泰有奉主之功,故尔不忍离西东去。而今,宇文黑獭毒弑君王,其罪逆胜于高欢十倍,我辈岂可与之同事。而今我欲引兵东行,诸将愿去者随我一道投奔高王,不愿去者速去投奔宇文,我绝不为难你们。”

  众将领深知自己在宇文黑獭眼里就是异类,连结拜兄弟尚且反目,我们这些“小不点”今后更是难以与其共事,都纷纷表示:“明公不欲与逆臣为伍,我等亦愿生死追随明公。”

  可朱浑道元是关西虎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故被称为“万人敌”。他待部下恩同兄弟,同甘共苦,士卒都愿为他卖命。此时,他听了众将领的话,深受感动,就对众人说:“我们远在渭州,仓促起事不妥,也不知道高王对我的做法是什么态度,还得寄去书信一封,与晋阳的高欢取得联系。可是,两地千里迢迢,谁愿充任友好使者?”

  话声刚落,阶下走出一员虎将,年方二十,脸上却是久经沙场的刚毅和老成。大声说:“哥哥放心,小弟愿领命前往。”

  道元一看,此人正是小弟可朱浑天元。道元见小弟毛遂自荐,又喜又忧地说:“小弟肯去,我自然放心。只是此去晋阳千百余里,路途凶险,愚兄我放心不下呀。”

  天元慷慨地说:“哥哥的一颗心与众将军肝胆相照,对派我去放心不下,派谁去又放心得下呢。小弟早就想回到父母身边,以尽人子之孝。此去尽管路途远阻,但小弟十年磨一剑,锋芒未试,宇文逆部敢有阻拦者,定叫他尝尝可朱浑家传锤法的厉害。”

  天元的话让部将们深受感动,主动请缨者不少。道元制止众人的争论,同意弟弟出关,毕竟他对弟弟的武功还是了解的。天元惯使一双铜锤,双臂有千钧之力,渭州内外,尽人皆知。

  道元听了小弟的话,十分高兴,当即修书一封,交与天元,要派遣一支骑兵部队,护送他出境。

  天元艺高人胆大,朗朗一笑,对哥哥说:“这是去送信,又不是去打仗,有一支十人的小分队足矣。”道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得点了十名骁骑兵,随天元西出灵州。

  按照可朱浑道元设计的路线,要想从陇西经宝鸡,过长安,逾渭南,出潼关,北上晋阳。沿途皆是宇文泰的老根据地,这一路如果南下东行,无异于自投罗网。

  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要想和晋州取得联系,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办法——也就是从陇西东门出发,折向北方,沿渭河西上,到达定西,而后继续北上,到达靖远,再沿着黄河流域北上到达灵武,与灵州刺史曹泥会师,沿河套地区到达怀朔镇。这条路线,沿途尽管辛苦,遭遇的兵戈刀俎却小得多,行动也就相对秘密得多。这就是可朱浑道元舍近求远的缘故。

  天元辞别兄长,一行人沿河北上,到达乌兰关。乌兰关是到达灵州的最后关卡,东魏灵州刺史曹泥是高欢的心腹,宇文泰在对可朱浑道元动刀子的时候,多次想拔掉北方这颗钉子,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未成行。一拖至今,不得不派李弼、赵贵二将领兵马驻守乌兰关。防备曹泥南下,隔阻叛国投敌者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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