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屋子,令人眩晕的灯光,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团影子,节南感觉自己的魂魄好似被一股力量抽离出身体,手脚渐渐凉。天籁『小说WwW.』⒉
她不能懂,不能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相确实惊心,但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年颜还是那个沉默但爱护她们的兄长,师父仍值得她所有的尊敬,宁折不屈,并不是韩唐那样为了野心卖了良心的人。
中毒也罢,阴寒也罢,也不一定没得救,只要找小柒来——
结果是,年颜让王泮林一刀毙命。
就算她心里一清二楚,知道王泮林那一刀想要的是凉姐姐的命,也是为了她才出那么重的手,她却不能转个身就像没事人一样,小鸟飞进王泮林的怀抱里去。纵使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根本不在意他人言辞,但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才是要命。
年颜倒下的瞬间,节南曾自私地想,若是二选一,她宁可死的是良姐姐,因为小柒不在,她可以死死瞒住小柒,小柒不用陷入两难。
然而,节南万万想不到良姐姐竟会自尽,用决绝悲壮的方式嘲笑她的庸人自扰。世上谁能懂年颜和良姐姐,被一张面颜束缚在怎样的地狱里,只有彼此相知,一个走了,另一个就了无生愿,随流言纷扰,不过求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罢了。
“这样也好,世人再难苛待他们。”
那声音,其实并不冷,但在节南苦痛的脑里盘旋,就成了凉薄。
待到声音的主人捉了她的手臂,那体温烫得让她跳了起来,半空回身,甩出一道碧光。
蜻螭出鞘!
半片浅绯衣袖飘落,血色映红了粉白相思花,王泮林将手放到背后,淡眼望着节南,一言不,另一只手松开了唐刀。
“拾起你的刀。”节南的肩因呼吸起伏,唐刀上年颜的血渍未干,刺红了她的双眼,她怎能视若不见?
蜻螭划出一道光弧,嗡嗡振着,嘴皮子出的声音,没有经过大脑,“我桑节南,向你求一战,不论谁胜谁负,一笔两清。”
误杀,也是杀,她要过自己那一关,唯有此途。
王泮林墨眸眯冷,足尖一挑,刀回手中,“若能让你踏过心里的坎,别说应你一战,我这条命给了你又有何妨。”
节南眼里又起水雾,他总是懂她的!他懂她不知道和稀泥,做不到为情忘义,就是这么个坏性子的姑娘,而且要面子,死要面子,不能傻呵呵就此放过自己。
堇燊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年颜和良姐姐气绝身亡,节南手持蜻螭,而王泮林唐刀在手,竟是要对战的架势。
“小山姑娘?九公子?你们这是——”堇燊话未完。
“我本要杀良姐姐,不料误杀年颜,小山既是年颜的师妹,总不能放过我这个凶手,堇大先生观战就好。”王泮林说得简短。
堇燊拢眉,再往年颜和良姐姐的的方向看了看,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从王泮林一句话里听来,倒也没法说节南不对。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大概都不会比这两人处理得更好。
节南出剑!
王泮林正要提起唐刀,却料不到堇燊突然跃到他身前,一手按下他的刀柄,同时挥刀架开节南的剑。
节南没打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揍,立刻往后跳开,数朵剑花极快得收成一根银线,蜻螭反手背起,冷冷道,“堇大先生劝得了今日,劝不了明日,我和他只有一战才能两清,否则我就过不去。”
王泮林推开堇燊的手,“不错,而且我还要战决,堇大先生不用多劝。”
堇燊一边暗赞节南剑术精绝,一边头疼王泮林不自觉,叹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过还请九公子别忘了为何而来,以大局为重,而小山姑娘也该知道,这人一旦动用内力,会有什么后果。”
节南当然知道,但也不能因此就睁一眼闭一眼,不过——
她看向王泮林,“你到底为何而来?”还以为他只是来找她的,却原来是顺便。
“我为你而来,顺便办点事。”要不是堇燊提醒,王泮林还真将那点事抛到脑后了,“不是什么大事,比不得你。”
王泮林的没脸没皮,这时只能让节南心酸,不想听他粉饰太平,转向堇燊,“还是堇大先生说吧。”
堇燊看王泮林默默颔,才道,“盛文帝请小山姑娘找的两张图,九公子已拿到手。据毕正说,北都大战之前,他和大匠们造出一种厉害的黑火武器,只是当时已来不及大量投造。赵大将军就将武器藏了起来,把标着地点的地图分成了四份,除他自己拿一份,另三份让人带出了城。”
王泮林见节南毫不吃惊,“你已知晓?”
节南点头,“我手上有四分之一,崔衍知今晚大概能拿到四分之一。你却怎么从崔相手里拿到的?”
看来这一战只好暂放一旁,地图一旦拼齐,就能开始破解秘密武器的隐藏地点,接下来要怎么做,王泮林的脑瓜是不可或缺的。
“那份地图由赵大将军交给我父亲保管,从来不在崔相手中。我本来也奇怪为何盛文帝会搞错,但年颜方才提到盛文帝的亲信长风是隐弓堂的人,我想极可能是他故意误导盛文帝,不让盛文帝比魑离先拼齐地图。”王泮林对节南的神情观察入微,“小山,不战了?”
节南蹙眉,苦笑,“这节骨眼上,我要是只顾私人恩怨,年颜会化厉鬼来缠我的。他说了那么多,想我阻止隐弓堂和魑离的野心,我不可能不管,又怕我一个人脑子不够使。”语气一肃,“但你别再跟我耍无赖,咱俩专心做正事。”
王泮林敛眸,“不如这样,把你我这一战换成谁能先找到这样武器,等地图拼完,你我各凭本事,结果不论谁输谁赢,就算两清。”
节南想了想,眼中清亮,“好主意。你和堇大组队,我跟着崔衍知,各尽全力争赢。”
王泮林抬抬眉,语调带嘲意,“对你不大公平,你那位姐夫可能拖你后腿。”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节南收起蜻螭,往外走。
希姐儿手里挥着一张纸,差点撞上节南,“云不悔,你这封信什么意思?别以为像绝笔,我就不找你算账……”
节南拍住希姐儿的肩,“将他二人尽快合葬,葬哪儿还请告诉我一声,我住鞠英社所在驿馆。”
希姐儿一怔,冲进去。
无月夜,人静哭,远方有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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