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都知道了吗?我就想问问老方那件事,他说的情况和你说的差不多,看来他没撒谎。”冷主任说。
“他是不是请你出面说情?”齐明远问。
“他倒是有这个意思,但我知道事情该怎么办。”
省联社是个松散机构,对各市联社或农商银行没有绝对的权力,每个市县级联社或农商银行在资金上是完全独立的,相互之间即便是省联社也无权调配,人事任免权通常要与所在地共享。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冷主任根本就不想为老方说情,即使有这种想法,他也怕齐明远不给他这个面子。
齐明远本身在全省联社系统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和省联社几位主要领导都有很好的私交,就在前两年,上级机构有意调他出任省联社副主任,齐明远对那个位置根本没有兴趣,程市长也不想让他离开东兴市。
如今的齐明远是东兴市长心目中的红人,即使省联社对他有什么想法,也得问问程市长是否答应。
沉默了几秒钟,冷主任问:“明远,老方说他是你们东兴农商银行的元老,如果最终查实他没有违法违规行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前面说了,没有违法违规行为,工作失误的责任他推脱不了,也就是说,他得退出领导班子。”
“就这些?没有其他处罚了?”
“不用老方自己表白,我知道他是东兴农商银行元老,因为我见证了以往的一切,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只给他行政处罚,经济方面,他今后不是班子成员,照样给他副总的待遇。”
“哦,那就好,换做其他单位,也许还要追究他的经济责任。”
结束了与齐明远的通话,冷主任又给方子凯打了过去,“子凯,我和齐明远通过电话了,你这件事基本定型了,接受现实吧。”
“他想怎么样?”老方问。
“不是他想怎么样,而是他主意已定,听那口气,似乎已经不可更改,就算你没有违法违规行为,开出领导班子是确凿无疑了。”
“以前没看出来,这家伙真是心狠手辣呀!”方子凯绝望地概叹道。
“子凯,你可别这么说,我劝你摆正心态,如果在其他单位,你给单位造成了五千万损失,除了行政处罚,经济处罚是绝对少不了的。据他说,虽然你以后不再是班子成员,但还让你享受副总待遇,知足吧。”冷主任说。
老方这种人,本事不大,心气挺高,他不会轻易认输。见省联社冷主任出面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想到了已经退休多年的老主任许增天,他还想做最后一搏。
方子凯带着礼物专门到许增天家里拜访,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许增天听了他的一面之词,答应找齐明远谈谈。
齐明远已经有近一年没有和许增天联系了,但他依然记得老主任的电话号码,电话铃声响起时,他接了起来,“老主任,你还好吗?好长时间没和你联系了,今天这么悠闲?”
“明远,我真不想打扰你,子凯来家里找我,我想问问他的事情严重吗?”许增天都七十出头了,说话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底气。
“老领导,你打听这件事?几句话说不清楚,那我去你家里谈吧。”
关于处罚方子凯这件事,对于省联社冷主任,齐明远都可以在电话里解释几句,敷衍了事,但对于老主任许增天,齐明远就算放下手里的工作,也要亲自向他解释清楚。
农信分家时,许增天带着自己的亲信孙学峰和方子凯来到信用联社,当时齐明远还是沙河屯镇办事处主任,赶上联社缺人手,一方面许增天慧眼识珠,另外孙学峰和方子凯也不反对,才将齐明远从沙河屯镇调来城区办事处。
老主任许增天退休时,如果仅考虑私人感情,绝对轮不到齐明远接他的班,但许增天从大局出发,他认为齐明远的综合能力要强于自己的两位亲信,在把他的位置传给齐明远之前,许增天对孙学峰和方子凯做了大量的安抚工作,总算平息了两人的怨气。不过他曾叮嘱齐明远,要善待老孙和老方。
齐明远履行自己的承诺,在他成为一把手以后,无论联社阶段,还是后来转制为东升农村合作银行,或者再后来升格为地市级的东兴农商银行,齐明远对孙学峰和方子凯都照顾有加,老孙以前一直是班子里的第一副总,老方是第二副总。
单位升格后,孙学峰成了监事长,享受着与齐明远相同的待遇,方子凯成了事实上的第一副总。因为内心不服,老方在班子里多次和齐明远对着干,念及老主任的嘱托,齐明远没有和老方一般见识,对他一直忍让。
眼看时间还早,齐明远提着二斤上好的茶叶和两瓶好酒前去拜访老主任。去许增天家里,他从来没有空手过。
听见敲门声,许增天开门把齐明远让进屋,“来就来吧,每次都带东西,不怕别人说你俗气呀?”许增天让齐明远在椅子上坐下来,给他沏了杯茶。
“俗气就俗气吧,别人愿说啥说啥,你不笑话就行。”齐明远说。
许增天端着自己的茶杯在齐明远对面坐下,“单位还是那么忙吗?”
“还可以,正常状态下也不是多忙。老领导,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我呀,还行吧。不过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身子骨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这是自然规律,得坦然接受。要是一年比一年好,那不成神仙了吗?”许增天笑着说。
“关键是你心态好,我都快一年没见着你了,也看不出有啥变化,任何时候,心态很重要。”
“对,人老了,对啥事都要看得淡一些。呃,明远,子凯究竟什么情况?你别多想,我只是随便问问,事情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许增天是老江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他也知道面前的齐明远早已超过他当年地位的很多倍了。
“他没跟你说吗?”
“他只是说他做基金理财亏损了,你要把他开出董事会。”
“确有其事。他说没说亏了多少?”
“详细情况他没说。”
“那我说说详细情况吧。去年比这个时候稍早一点,子凯说他想做基金理财,我也同意了。他拿了五亿资金做了一年,亏了五千万,一年期间是好是坏,从来没和我提一个字,要不是从其他渠道获知消息,我看他把五亿资金全赔进去,我还得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五千万呐!这个方子凯,亏得真不少,他是怎么搞的?这种情况下还不向你汇报,我看他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许增天也非常吃惊。
“老领导,你说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一点责任也不负,我对上对下怎么交代?”
许增天点点头,“明远,子凯的责任不可推卸,但他也是东升联社的第一批元老啊!”